以下内容包含《希德尼娅的骑士》动画全集内容,请留意。
《希德尼娅的骑士》是一部优秀的架空世界科幻作品。如果要给这部作品挑毛病,我想最大的问题便是,整部作品在铺设了如此巨量的结构的情况下,观感仍然显得十分空洞,TV两季看下来除了爽甚至找不到什么别的讨论点——
(相关资料图)
不死船会没有讨论人类政治的斗争,反战团体没有讨论专治与民主的平衡,落合没有讨论人作为宇宙中生物的意义。相比起用内容去探讨这些问题,作者从一而终地把这些东西变成了机战和党争的附庸。
换句话说,这部作品也许“思辨不足”。可是在广泛的作品评价实例中,“思辨”是不被观众们普遍认为必要的;甚至在不少情况下,思辨过多会被观众用“夹带私货”类似的口吻嘲讽。而且从审美直观上,我们也会倾向于认为表达的过程是比表达的内容要重要的。本作对“太空歌剧”结构的理解和表达,可以说是十分优秀的了:横空出世、遭受队友背叛、失去挚爱、最终浴火重生拯救全民族——带有悲剧色彩的古希腊英雄歌剧莫过如此。
那么在思辨不被重视的情况下,为什么对于本作,思辨又成为了解决观感问题的钥匙呢?并且更进一步说,思辨究竟是不是解决本作问题的唯一钥匙?
笔者认为,要回答这一问题,涉及到了创作的一个根本目的:一个作品,究竟是应该摹写一个多么符合经验的现实,还是应该创造一个多么追求终极的虚构?笔者的答案是:都不应该。因为以前者为目的,会让对艺术的评价变成一种经验式的、纯粹堆料式的价值垄断,甚至催生出“美是暂时的”、“美是错觉”之类的后现代论调;而以后者为目的,会让作品成为谁也无法打开的猫箱,就算真正做到了所谓的“终极”(尽管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也只会因为无法完成自我证明的不慷慨而作茧自缚。那么作品,尤其是架空世界科幻作品应该写什么?我认为,它应该写“现实与虚构的联系”;换句话说,作品写的既不是现实也不是虚构,而是现实和虚构以何种方式走向共同的“真实”。
《希德尼娅的骑士》是一部颇具种族主义气息的作品。希德尼娅上的大部分人(以舰长为首)否定奇居子作为一种可能可以沟通的文明存在,认为人类才是文明的答案,以精忠的姿态守护自己“种子”一般的家园;而实际上,舰长自己都甚至曾因为对人类基因的改进、永生的研究而产生动摇。当落合提出与奇居子的交流可能可以让人类获得宇宙的真理,甚至是实现各种愿望(重见已然逝去的挚爱)的时候,作为人类英雄代表的谷风会去回绝这样诱人的邀请——因为这会让“人”不再是“人”,当然也不是“奇居子”,而是“除此以外的某种东西”,这便是“没有人类的文明毫无意义”。作为这一回答的补充,䌷最后终于以人类的姿态回到了谷风身边,实现了一直以来的心愿。
这样的一种回答,无论其价值取向是否符合此时此刻观众们的取向,都是联系了现实与虚构的,是通过一种与现实对称的方式证明了自己作为一种回答的存在的。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作品的内容——一部作品想要成为容器,既不需要容纳多么包罗万象的社会现实,也没有义务和能力预测多么完美精确的社会结局,其引发的联系性思考本身,就是其意义所在。
充分理解这个问题后,很多作品“镜花水月”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本作的前两季TV动画,虽然建立起了精彩的太空歌剧舞台,塑造出了一个属于希德尼亚的骑士——英雄谷风长道;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作品也许呼唤了英雄作为“共同意识形态的集体幻想”的一些品质:正直、矜持、勇敢、大公无私、不计前嫌......但英雄歌剧作为一种自古希腊时期便被广泛研究的舞台范式,绝不应该是叙事的终点:《希德尼娅的骑士》至少到剧场版之前,并没有向我们证明自己为什么是“希德尼娅的骑士”,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的骑士或者别的职业。
这个要求听上去可能有些无理取闹,但对于架空科幻而言,这是一种极其可靠的作品过滤方式,因为太多没有必要阅读的架空科幻作品已然充斥在我们身边。当本作甩出“奇居子”、“颖枪”、“中性人”、“融合个体”等等名词时,我们会感受到一种空虚感;实际上,这种“镜花水月”的空虚感并不是因为它的“花”和“月”有多么的不堪入目,而是因为其并没有建立起联系现实和虚构的“镜”和“水”,能指和所指的割裂让作品作为一种路标失去了其明确的指向。
因此,笔者在观看的过程中,逐渐将作品的希望寄托在了落合身上:如果本作在最后能以落合、小林和谷风为论证支点,并用以䌷为首的众角色作为辅佐,将希德尼娅本身面临的处境和关于文明和思考表达出来——同样是让人类成为不再是过去人类的物种,改造人类的光合基因和衰老进程,和与奇居子这种“完美生物”融合究竟有什么区别?文明,究竟属于人类,还是属于奇居子大合众船内所蕴含的“真理”?
最终,本作没有让笔者失望。也许作者从“完美=死亡”的沙丘等式中获得了创作《希德尼娅的骑士》的灵感,但无论如何,作品给出的自己的答案此刻反而已经不再重要,自我论证的过程本身已经让本作完成了其创作目的。同时,和任何科幻作品一样,这类问题的答案永远不是唯一的;因此,本作在最后以希德尼娅远航、老英雄退场的方式,向观众预示着这一问题可能存在的新答案,也许仍埋藏在星海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