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刷完《齐木》的这两季了,虽然剧情都比较熟悉了,但每次看都感觉非常的快乐,且总能感受到淡淡的温馨感。对于一部搞笑动画来说,要让观众在反复多刷之后依然能笑出声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很多情况下,搞笑是靠未知和反转建构起来的,若预知了情节,便会对效果有所影响,本作并不例外,但借助其情节设计的优秀,本作仍然得以常看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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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看本作时,我便被其独特的设定所吸引,“超能力”与“日常”的组合天然形成反差感,尤其是本作特意将齐木的超能力设定得种类繁多功能强大,突出了超能力对生活的影响之大,也使得情节的设计趋于夸张、戏剧化,本就与“日常”所强调的平和朴实背道而驰。于是,在日常与非日常的矛盾冲突之中,本作的创作思路便浮现出来:与《冰菓》这种在日常的故事中加入非日常元素的设计不同,作为搞笑动画,《齐木》所采用的,是用非日常的设定建构起日常的框架,用非日常的情节传递出日常的内核。

那么,具体怎么设计人物和故事,才能实现超能力+搞笑+日常的有机结合呢?首先必然要对这个超能力者进行一番设定,毕竟作为故事的核心,他的设定对作品的基调和风格有奠基作用。而作品中,齐木的设定是“近乎全能的超能力”(客观条件)+“对平凡人生的希望”(主观心态),前者为故事的各种无厘头发展提供可能,后者则将故事收束在作者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同时,二者本身便构成一对反差,在“求而不得”的搞笑反转中勾勒出齐木个人故事的主旋律。

而为了配合好主角和他的故事,本作的其他角色也需要进行夸张化的处理:作者在构思其他角色时,紧紧围绕着他们每个人的那一个核心印象展开并深化,将每个角色的特点发挥到极致,形成极其鲜明的人设,以至于观众想到这些角色时,会与他们所对应的核心印象牢牢绑定,如海藤的中二,照桥的可爱等;有了核心印象,也便于添加增显角色魅力的反差要素,以推动搞笑情节的发展,使得角色更加灵动。不过上述的角色设定方式也有缺陷,就是可能会由于过分集中强调某个设定(即“凹人设”)而造成某些角色的扁平化与不讨喜,当然,通过设定我们可以理解角色的行动逻辑,但有时候的表现效果有待商榷。但总而言之,本作在角色刻画这方面值得肯定。

有了角色,就来到了剧情的编写,正如上文所说,搞笑常常建立在反转之上,既然要达到“反转”的效果,除了本身角色和情节的设计要有反差感之外,还要在观众不知觉的情况下给予错误引导,包括故事走向和情绪调动两方面。这里举个例子:在齐木看电影那一话中,齐木先对屏蔽心灵感应的指环大肆称赞,又先后讲述了两次看电影被剧透的经历,引导观众向此次看电影是否被剧透的方向猜测剧情,随后笔锋一转,齐木因为戴了指环反而被其他原因影响看不了电影,形成预期与实际的反转。同时,本作还采用了高语速快节奏的演出方式,每一段台词,每一篇故事留给观众的反应时间非常有限,也就容易将观众带入作品预设的轨道中。

当然,既然能做到错误引导,就说明能对观众的阅读的心理活动进行预判,那么换个思路,是否可以将观众可能的心理活动本身也作为作品笑点的一部分呢?作为作品之外“俯视”作品的人,观众的视角自然与作品中的角色不同,因而当本应属于观众的心理活动出现在故事之中时,便能够提供一份独特的新鲜感。为此,齐木在作品中担任起了“吐槽役”,一来由于他的特殊设定,对故事中发生的一切采取俯视视角并不奇怪,二来他作为主角说出观众心中所想,则能让观众实实在在地感受自己与作品之间的共鸣,使读者和作品达成同步。

由此,我想可以解释这部作品常看常新的原因了,虽然情节的反转在第一次观看后就变为已知,但其中的情绪引导和心理共鸣则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观众在观看时能轻松进入心流状态,沉浸于角色和他们的故事之中,体会着作品所承载的意蕴——日常的温馨。

纵观整部作品,虽然对超能力的描写非常多,但这些超能力最终的归宿是用来维持日常生活的有序与平和,而非去上演一些苦大仇深的情节,即使有“阻止火山爆发”这一“主线”,也主要起到提供故事发生的舞台,解释世界观的作用,并非作品的重点。这提示我们应更多关注作品所描绘的日常生活的样貌,去理解“日常”所蕴含的内核到底是什么。

我想,以角色为线索来理解这个问题是个不错的思路,这之中,主角齐木最具代表性。前文提到,齐木的故事主题是超能力者对平凡人生的追求,而这又可分为两条脉络:齐木与他人;齐木与自己。

先看前者,在故事的开头,齐木除了家中的亲人外,并没有其他人与他作伴,这是齐木主观选择的结果,身为超能力者的他,讨厌麻烦,不愿引人注目,因而主动远离他人,这在齐木与照桥初见的那一章尤为明显。但在这样的心态下,齐木周边的朋友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多,齐木渐渐地成为了众人的中心,即使自己倾向独处,他那善良、体贴、有原则的性格依然可以吸引身边的人,而在与伙伴的相处过程中,齐木也学会了主动关心他人,主动融入伙伴之中。

虽然在本作特殊的设定与风格下,齐木与他的伙伴们的故事注定充满夸张、荒诞的成分,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再现,但是如果聚焦齐木与伙伴们的相处模式,如果回看角色之间的关系的不断深化,那么便会发现作品的奇幻要素只是繁茂的花蕊,由名为平凡和现实的根茎扎实地支撑着。将众人团结在一起的从来不是超能力,而是真挚的情感,是平凡现实的点点滴滴。可以说,作品中齐木所收获的友情,是友情应该是的样子:相互陪伴、相互扶持、相互分享、相互关怀……在一幕幕单元剧中,这些平凡而美好的字眼,刻画了在相似的、重复的一天又一天中的友情的意义。

或许这么说有过度解读之嫌,但我仍然觉得,作品极力让齐木从独处之中走出来的转变,本身就暗暗表达出对平凡人生的理解:平凡的人生从来不是指刻意孤身隐匿于茫茫人群之中,舍弃自己的特质,不被他人发现,而是要将真正的完整的自我与日常生活中的点滴结合起来,勇于积极拥抱来自他人,来自生活的那份淡淡的温暖。而这不仅体现在齐木与他人的关系上,也体现在齐木自己的成长中。

直觉上来说,作为近乎全能的超能力者,齐木在物理意义上的成长空间非常小,且由于要控制超能力的使用,齐木的性格也偏向稳重,这就意味着齐木的成长不在于能力的提升,也不在于心智的成熟,而是在于一个独属于齐木的方面——与自身能力的和解,上文所提到的走出独处,就是他成长的表现之一。

在第一话中,齐木评价自己是“生来被赋予一切,也是生来被夺走一切的人”,可见齐木对自己能力的态度不说排斥,至少也是不喜欢的,在许多情节中也表现出齐木的超能力带来的不便,而他往往又需要借助超能力(或其他较为麻烦的手段)来压制住这些不便,结果就是他对自己超能力者身份的不认同,这也是他追求平凡的原因之一,他内心中一直有舍弃超能力,像一般人那样生活的渴望,虽然本作也有齐木为满足自己愿望而使用超能力的情节,但就完结篇齐木毫不犹豫地戴上超能力封印装置的选择看来,齐木从不认为自己的生活应当依赖超能力,他的能力是负担。

在齐木戴上封印装置的那一刻,他的故事看似完整了:齐木如愿摆脱超能力的束缚,成为一个普通人,依靠平凡的力量踏实地生活。这个结尾平凡而温暖,然而,完结之后的短篇,则将作品的意蕴再度拔高。

我们已经提到,平凡人生是要将完整的自我融入生活,那么当齐木强行封印自己的超能力时,我们不免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没有超能力的齐木,是真正的完整的齐木吗?在作品刻画齐木与伙伴的关系时,这个问题就已经被悄悄抛出,而在名为“齐木楠雄的重启”的短篇中,借由燃堂以受伤为代价保护齐木的情节集中爆发出来。在齐木的想象中,封印了超能力的他会过上没有麻烦、没有伤害的生活,但是由于超能力已经完全成为齐木人生的一部分,他没有意识到,反而是因为他有超能力,他的人生方才“平凡”。

短篇最后,随着陨石落下,齐木与他人、齐木与自己的故事在此收束,他释然地戴回了眼镜,重启了自己的超能力,此时的他,最终与自己的能力相和解,认同了自己超能力者的身份。他已然认识到,有了超能力的他,方才能活出自己的人生应然的样子,哪怕充满麻烦与不便,哪怕总是夸张而荒诞,这都是独属于他的日常,是最美好,也是最平凡的日常。

或许,这也是本作在奇幻、搞笑的风格设定下,流露出淡淡温馨感的原因吧,我们随着作品的想象力驰骋幻想的世界,最终回到了平凡世界最本真的美好,这份由非日常建构起的日常,带来了快乐,也带来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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