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什么动漫评论……
(资料图片)
从性质上来说,本文确实算是一篇漫评,讨论的主题是关于众多科幻作品中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关系的,但里面其实又并没有太多的动漫内容,反而有比较多的看着像理论推演的东西。
这篇文章经历了三次小修一次大修(←?),经历了许多被我厚着脸皮找来帮忙修改的评委的审阅,甚至经历了正文的绝大部分被全部砍掉扔进附录……总而言之也算是花了一番心力才整出来的,倒不如说其实好累啊喂,为什么写个这种东西要那么认真啊,这算不算一种强迫症啊(×
总而言之,本文的正文部分Word计数14221字,大概需要花掉阅读14221字那么长的时间,我觉得应该不太会有人能看到最后。
本文涉及动漫及游戏作品:《星之梦》、《星之终途》、《樱花庄的宠物女孩》
不包含仅仅提及名字而完全不涉及具体内容的作品。
那么如果看了上面的部分还对此有兴趣的话,就让我们开始吧!
2022年9月末,知名视觉小说厂商key社推出了新作《星之终途》,在官方pv中,介绍本作的主题是“想要成为人类的机械少女”。
【人造的心】,即 仿生人题材,是一个自21世纪伊始就长盛不衰的主题,特别是在动画与游戏领域上,时常能产生出那种受到广泛关注的作品。无论是在稍早几年,同为视觉小说而广受关注的作品《Atri》亚托莉,还是广为人知的互动电影游戏《底特律化身为人》,又或是经典的JRPG作品《尼尔机械纪元》,动画电影《游戏人生0》,公路电影《Finch》,甚至是在V家大流行的时代,许多Miku的歌里,我们都能感受到这个主题所散发出的独特的魅力。
而在几年前Chat-gapt发布后,引发的人工智能狂潮更是促使了更多的人关注这一主题,可以预见未来将会有更多与之相关的作品出现,从这一层面上来说,key社这部从2021年开始企划的新作《星之终途》也算是赶上了时代的热潮吧。
这类作品的故事走向总是大致相同的,大体上来说,都是人类在与仿生人接触的过程中,逐渐忘记了仿生人是人造的机械,而将其作为人来对待的故事。从直觉上来说,将由零件和程序组成的仿生人当成活生生的人类来对待显然是可笑的,即使它们表现得再怎么像人类,只要我们始终保有它们不过是机械的清醒认识,就不会将它们作为人类来看待。
但同时,在我们欣赏这些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故事时,却总能看到这样的一种现象。故事中的人物在最初与仿生人接触时,就下意识地以对待人类的方式来对待它们,进而与它们之间产生了某些感情,而作为观众的我们,也并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过于奇怪的地方,反倒是有些在言行中完全将仿生人作为机械对待的角色会引起我们的反感;而随着剧情的推进,人与仿生人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展现出了本独属于人类的美好时,我们同样会因此而感动,甚至不禁去思考仿生人是否真的可以拥有自己的感情。
那么,为何我们的理性和我们的感性之间会存在着这样的错位?为何我们会在知道仿生人实际上是一种机械的情况下,仍然下意识地将仿生人作为真实人类来看待?人类和仿生人这个题材的故事给我们带来的感动,到底是一种虚假的、没有意义的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动,还是真正具有价值的精神疗药?今天,我就想结合一部有点年头的关于人与仿生人的作品,来聊一聊这些问题。各位请谨记,本文所讨论的,仅仅限于科幻作品中人类与仿生人的关系,与当前很火的人工智能无丝毫关系,本文真的只是一篇漫评性质的文章,而非为了针砭时弊。
(不由得感叹时代发展得真快,五六年前写这个题材根本不需要强调这一点,而现在人工智能已经发展到如此令人震撼的地步了)
【零.星之梦简述】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过《星之梦》?
这是一部在大概十几年前比较有名的作品,是我们开头所说的《星之终途》所属的key社Kinetic Novel 系列视觉小说作品的第一部,初次发售是在2004年,按时间推算,它的年纪可能和各位中的一些差不多了。
星之梦所讲述的故事概括起来是非常简单的,人类科技空前发展,然后爆发了世界大战。因为规模空前的战争,全球环境恶化,地球的环境变得难以生存,人类在常年笼罩天空的乌云以及永远不会停歇的毒雨之中苟且求生。而此时,一个以寻找被废弃的城市中可用的物资为生,被称为废墟猎人的人,来到了废墟中一座奇迹般的仍在运转的星象馆中,遇到了作为星象馆讲解员的仿生人,星野梦美。
星野梦美,是在人类满怀着热情想要探索星空的年代,被设计制造出来的一款仿生机器人,并被赋予了在星象馆担任星象仪放映讲解的职责,这种职责一直到了世界大战爆发,不散的乌云伴随着绵绵的毒雨笼罩着天空大地的末日年代都未被忘记,星野梦美从她成为星象馆讲解员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星象馆中回应着人类对于这片星空的好奇与向往。面对时隔多年到访的废墟猎人,它依然如同过去那样将猎人当作客人招待,并邀请他欣赏星象馆的星象仪投影。
猎人最开始只是将星野梦美视为机械,但是在与梦美持续不断的推销下,还是决定看一看自己从未看过的星象仪投影表演,并以此为借口说服自己维修了年久失修的星象仪。而在此过程中,随着猎人与星野梦美长时间的交流,猎人开始将梦美作为人来对待,他帮助梦美修好了星象馆中年久失修的星象仪,观看了梦美讲解的星象仪表演,最后有些鬼使神差地将对在末日生存毫无帮助的梦美带离星象馆,准备带着它踏上自己今后的旅途。
虽然星之梦的剧情概括下来有些老套,但是它所表现出来的思想还是相当超越时代的。星之梦这部作品的主要思想有两个,一是人类应当永远保持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对探索的热情;二是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感情。而且实际上,第一点,呼吁人类应当像过去那样永远怀着对星空的向往这个主题,才是星之梦真正的主题,也是《星之梦》这个名字的含义。当然实际上,这两个主题也并非是相互孤立存在的,它们在一定程度上是相辅相成的。
而鉴于今天我们所讨论的话题,我更希望着重于后者,至于第一个主题,以后有缘再和一些相近的作品放在一起来讨论一下吧。
星之梦中猎人与梦美之间关系的发展方式是大多数科幻作品中十分经典的人类与仿生人的关系发展方式,这种发展方式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也是很自然的,但是要想直接去理解这种人与仿生人的关系,我们会发现有些无从下手。
此时,我们不妨先回过头来,思考一下我们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是如何的,以此来启发我们。因此,我们接下来,就先来聊一聊我们人类之间的关系。
【一.联系——我们自我的自然延伸】
自然环境是恶劣的,充斥着危险的,单独的一个人类个体在自然环境中是很难稳定存在的,因此我们人类相互联结了起来,形成了稳定的人类社会,以维持我们的存在。
我们生活于社会之中,自然也有着无数的联系。家庭的联系、同学的联系、同事的联系、朋友的联系,甚至仅仅是一面之缘,都能算作是一种联系,那么我们所拥有的这些联系,它们有什么样的特性?对我们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呢?
联系可以帮助我们维持我们自身的稳定。在原始社会,我们拥有的这些联系帮助我们成为社会的一员,通过结成集体,分工合作,互相帮助,维持我们身体的稳定,在恶劣的原始自然中生存了下来。而在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生存问题已经不是我们关心的首要问题的情况下,联系依然为维持我们的稳定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我们都有压力,生活的压力、学业的压力、事业的压力……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导致我们的压力上升,过大的压力会导致我们精神上的不稳定,从而威胁到我们自身,幸好我们有着缓解压力的手段。有很多方式能缓解我们的压力,去跑跑步、去泡个澡、去被阳光晒过的被窝里睡个觉等等。
但是有一个方法是尤其有效的,那就是倾诉,这是很神奇的,只需要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听众,然后把自己所面临的压力痛痛快快地对着这位听众讲一遍,这位听众并不需要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需要专注倾听并且频频点头,我们的压力就会明显地下降,甚至在之后继续面对这些压力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被支撑着的感觉,这是那些生理性的缓解方式所无法做到的。
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很简单,通过倾诉,我们将压力释放给了与我们建立了可靠的联系的人,在心理上,我们产生了这位听众会和我们一起对抗这些压力的感觉,尽管我们最终可能还是要独自来面对这些压力,但是这种感觉给了我们心理上的支撑,事实上帮助了我们负重前行。
不过,这种感觉实际上是双向的。像别人倾诉压力可以缓解自己的压力,而当别人向我们倾诉他们的压力时,我们同样也会会切实地感受到他们的压力,在心里产生了一种承受压力的感觉,各位回想一下自己在倾听他人的抱怨、倾诉时,是不是内心也会产生一些与自己承受压力时相同的焦躁感?这实际上就是我们分担了他人的精神压力的体现,也就揭示了我们的联系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我们通过我们的联系向与我们建立联系的人释放我们过高的压力,而接收到我们的压力的人又通过他们的社会关系进一步的释放这些压力,我们的压力就这样通过联系的网络来被整个社会所共同缓解了。
那么,为什么我们的联系会有着这样的作用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需要更进一步地去思考联系的本质。
实际上,关于联系,我想很多人都会想起马哲里面一个很著名的论点: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一观点,有不少人认为它忽视了我们内在的主观能动性,并不认可这一说法。不过我们可以加一些限制条件,如果我们说,一个人在我们人类社会中的社会存在便是他的全部社会关系的总和,我想这是比较好接受的,一个人是他父母的子女,是他同事的同事,朋友的朋友,所有的这些社会关系,共同唯一确定了人类社会中这个人的位置,也自然而然地构成了这个人的社会存在,这是很好理解的。
而我们的社会存在是我们自我的一部分,我们有外在的自我,也有内在的自我,我们生活于这个社会中,所以我们的社会存在塑造了我们的外在自我,也同样影响着我们的内在自我,我们的社会存在本身就是我们自我的重要组成部分,生理上的“我”,思想上的“我”,社会联系上的“我”,共同构成了“我”这样一个人类个体。
联系组成社会存在,社会存在组成我们的自我,那么,站在我们个体的角度上来看待我们的社会关系,便可以很容易地得出一个结论:我们所拥有的联系,是我们自我的自然延伸,是我们自我的一部分。
一个很常见的现象可以帮助我们验证这个结论:当与我们建立了社会联系的人受到伤害时,我们同样会感到痛苦。比如你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突然出了车祸住院了,此时尽管你在身体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同样会感到难过,这实际上是因为你自我的一部分受到了伤害。通过这个事例,我们同样可以发现,我们与他人建立的联系越紧密,这一联系组成我们自我的比例就越大。如果上述的事例换成与我们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出了车祸住院了,尽管我们同样会感到难过,但就没有那么强烈了,这是因为我们的自我受到的伤害相对来说轻了很多。
【二.因“同质”而起的联系】
我们所拥有的这些联系,它们是如何产生的呢?
我们因在同一个学校之中而成为了同学,因住在同一间宿舍而成为了舍友,因为跟随了同一位导师而成为了同门,因为相同的兴趣爱好组成了社团、成为了同好,甚至仅仅是因为在同一个时间来到了同一个地方而结下了一面之缘……纵观这些我们所拥有的联系,我们很容易察觉到一个形成联系很常见,也重要的因素——同质。
我们有相同的东西,我们存在着某方面的同质,因此我们相聚在一起,结成联系,这是一种社会层面上的“相似相溶”。同质使我们形成联系的原理是很简单的,也是很直观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人类相互联结起来形成人类社会,也是因为我们都是人类这种同质。
这实际上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何我们会下意识地以人类的方式对待仿生人。
外形与人类高度相近,相近到顺利越过了恐怖谷效应的仿生人,是很容易被我们当成人来对待的,这是因为当外形相近到一定程度,在我们的认知中,仿生人就与我们有了相当程度的“同质”,这使我们在尝试与仿生人交流时,会下意识地建立起一层同质联系。
这种联系在我们自己的视角看来,和我们与其他陌生人建立起来的联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也就导致了如果我们要试着打破这种联系,我们就会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我们真的在主动伤害我们和普通的人类建立起来的联系,伤害自己的一部分一样,为了避免这种“精神幻痛”,我们通常会选择将外表高度近似于人类的仿生人以人的方式对待。
同质可以让我们下意识地将仿生人当成人类来对待,但是仅仅依靠“同质”就可以解释我们看到的这些人类与仿生人的故事了吗?我相信大家显然是无法接受的,为什么在作品中仿生人可以成为人类的精神支柱?而我们又为何会被这种联系所感动?因“同质”而起的联系只能是泛泛之交,它实在是太普遍了,也太廉价了,从直觉上来说,我们不可能仅仅因为彼此是同质的就相互托付真心。要让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进一步发展,还需要更加强有力的东西。
【三.因“需要”而起的联系】
那么什么是更加强有力的东西呢?我们不妨还是来看一些例子来找找灵感。
各位听说过《樱花庄的宠物女孩》吗?这是一部曾经十分流行的作品,是作家鸭田志一,这位后来写出了现在更加广为人知的作品《青春野郎系列》的作家的成名之作。
因为我没有实际读过樱花庄的原著,所以在本文中我就按改编动漫的剧情来讲了。
樱花庄的剧情是什么样的?概括地来说,是发生在一群“问题儿童”之间的故事。故事中的樱花庄实际上是一所高中的特殊宿舍,专门用来安置“问题儿童”。实际上这些所谓的问题儿童也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而是一些生活方式自由随意,不受约束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难得一见,难以被常人所理解的天才。
同质这一概念是相对的,不被常人所理解,难以与他人建立联系的天才们在樱花庄中,却正好因彼此的独特而拥有了同质,从而相互理解,建立起了异常紧密的联系。
但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角,神田空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神田空太,普通科二年级,无任何特别之处,不得不入住樱花庄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执意要在寝室里养在外面捡到的被别人遗弃的小猫。空太对樱花庄的生活感到相当的不适应,樱花庄的天才们的生活方式太过于随性洒脱了,身为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的自己在这里,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只能寄希望于尽快为小猫们找到寄养家庭,好搬出樱花庄,回到普通宿舍中。
为了不喧宾夺主,本文不打算详细介绍樱花庄的剧情,我只挑需要的部分来简述。
到了故事的最后,空太当然还是融入了樱花庄这个独特的大家庭。是什么让他融入了这个由同质而形成的天才集体?是他也变成了天才吗?并非如此,而是形成联系的另一个因素起到了作用——需要。
最开始只是最基础的需要,帮忙评论一下天才同伴们创造出来的作品,帮忙做一些布置,后来,随着新成员椎名真白的加入,为了帮助这位在绘画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而在日常生活常识上却如同一张白纸的女孩正常生活,空太承担起了照顾真白日常生活的任务,从而与真白有了日常生活的需要。
之后,这种“需要”一直在不断升级着,和樱花庄中的其他人互相处理私人烦恼的需要,在遇到困难时互相帮助的需要……有时是空太帮助大家,有时又是大家来帮助空太,到了校庆之时,熟悉大家的空太成为了那个将大家的艺术才能都组织起来的导演,让大家的才能配合在了一起得到了施展,满足了大家发挥才能实现自我的需要,同时也让自己真正地被大家所需要,充分地与所有人成为了一个集体。
樱花庄的故事有太多可以谈的,天才与普通人之间互相难遇逾越的交流鸿沟、人的成长与自我实现、陪伴……我曾经想单独开一个帖子来谈论这个故事,但是今天,我只是借用这个故事来展现一下同质与需要对联系形成的作用。
由需要所维系的联系相较于由同质所维系的联系是更加可靠的,为何?要讨论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来思考:为何联系会是不可靠的。
【四.不可靠的联系】
联系未必是可靠的,因为我们人类是会说谎的生物,我们所拥有的很多联系很可能与我们所知道的不太一样,这是我们的生活常识。
客观上来说,我们是没有办法仅仅通过自身来判断我们所拥有的联系是否可靠的。我们渴望着联系,而我们同时又善于隐瞒与伪装,因此我们很自然地就会用我们与生俱来的手段来谋求我们想要的东西。
对于同质而言,这种手段的应用尤其自然。没有同质就伪装出同质,去模仿自己希望融入的集体,去效仿身边的人,把自己所不同的一面隐藏在暗处,把自己相同的一面表现出来,从而与大家建立起同质的联系,这是很普遍的现象,我相信各位大概也对这种过程有着一定程度的体会,很大程度上,各不相同的我们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结成了如此规模的人类社会的。
这也导致我们对由同质而形成的联系并没有那么信任,在前文中我们曾分析过,联系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分担我们的压力。但是对与同质的伪装实在是太过于普遍了,我们并没有理由充分地相信我们所拥有的同质的联系是真实可靠的,与我们建立联系的对方是真的能够理解我们的,如果我们贸然将我们的压力释放给对方,对方很有可能因为无法理解而切断这种联系,使双方都受到伤害,导致我们的压力进一步上升。所以我们会觉得仅靠同质而形成的联系并不可靠。
而由需要所形成的联系相对来说是更可靠的。对于需要的伪装并非没有,比如一些人为了引起大家的关注,会假装自己陷入了某种天大的麻烦,以博得众人的关注,这种现象甚至会演变成一种难缠的心理疾病,但是从大体上而言,当我们需要通过伪装来建立一个联系时,会明显更倾向于选择同质而非需要。
一方面同质的伪装是很简单的,很多时候只要不反对他人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同质了,如果适当地认可两句更是能获得对方相当程度的共鸣,实际上这可能都说不上是一种伪装,更像是一种社交礼仪。而相比之下对需要的伪装则会要主动得多,无论如何你都得编个需要出来是吧?
而另一方面,需要招徕的未必是帮助以及强而有力的联系,一个人的需要实际上也是他的弱点,因为这代表了某方面的力不能及,而暴露自己的弱点会给想要伤害自己的人以可乘之机,所以我们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倾向于去隐瞒自己的需要,只有当自己认为自己能够用足够的代价换取需要被满足,或者认为自己面对的是值得信任之人时,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需要。
而同时,相比于同质,我们能够更加主动地去确认由需要所维系的联系是否可靠,同质是相对被动的,大家一样就好了,而需要是个给予的过程,我们满足对方的需要,对方会产生某些反馈来使我们确信这种需要被满足,从而使我们确认这种联系是可靠的。
扯了那么多,无非只想说明一件事:相较于同质来说,需要是一种维持联系的更加强力的东西。
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们很自然地会去思考两件事情:
1.我们人类最大的需要是什么?
2.仿生人与我们之间能产生由需要而维系的联系吗?
我们分别来讨论这两个问题。
【五.我们的需要】
我们最大的需要是什么?我们人类对这个问题的探讨由来已久,至今也没有准确的答案,因此我们想要在这样一篇小小的类似于漫评的文章里来得出一个结论无疑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但这不妨碍我们总结一下前人的经验,结合我们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现象,来试着进行一些简单的探讨。
前段时间,我在某论坛上看到了一篇对三体中监听员形象的分析,我十分喜欢。
在这篇文章中,贴主从著名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出发,对《三体》中有所争议的人物1379号监听员的行为做了解释,得出了比较令人信服的结论。所以我们不妨也从马斯洛需求层次出发,来看看能不能给我们这篇文章带来一些帮助。
什么是马斯洛需求层次?让我们来看一看时下最in的知识库的说法。
前两个层次可以概括为生存需要,一个人只有当身体健康,同时有着一定的积蓄使其感到安全时,才可以正常地生活,这是我们最基础的需求。
而第三个层次就很有意思了,我们可以看到,这实际上就是我们所说的,我们人类对联系的需要。联系的建立代表着我们精神的成长,代表着我们自我的进一步延伸,这是我们作为生活在社会的人类趋向完整的过程,所以这一层次需求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既然第三个层次就是我们所说的联系的需要,那么第四第五个层次无疑就启发我们进一步去思考,我们最大的需要是什么了。
第四层次是社会尊重层次,第五层次是自我实现层次,这些需求本身都很好理解,但是进一步的提问却很难回答——我们如何实现社会尊重?如何实现自我实现?
何谓社会尊重?有钱?有权?都不尽然,虽然钱与权确实能提升人的社会地位,但是这并不能概括马斯洛需求层次所说的那种“社会的尊重”,马斯洛所说的社会尊重实际上是社会的认可,这不仅涉及到钱与权,还有言、行、教养、德与位是否相配等复杂的关系。
而自我实现就更为复杂了,如果说社会尊重是社会对自我的认可,那么自我实现就是自我对自我的认可,这涉及到另一个更深层次的话题——我们为何而来,这是哲学三问中的最后一问,其复杂性可想而知。
虽然直接把第四第五层次进行充分解析然后提炼出我们所需要的结论是很难做到的,但是我们仍然能够从中得到一些启发,我们不妨来探讨一下,有没有什么需求能够帮助我们达成这两个需求,或者说,能够推动我们朝着满足这两个需求的方向前进。
我想用一个特殊的联系来引入对这个问题的讨论。
许多人都曾经养过宠物吧?在现代社会,越来越多的人会愿意养一只宠物作为自己的生活伴侣,毕竟在劳累了一天后回到家时,能看到自己养的毛孩子兴奋地迎接自己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呢。
与宠物的互动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我们的压力,我们与我们的宠物之间也毋庸置疑的有着很是紧密的联系,如果从社会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事实的话,我们和我们的宠物之间毫无疑问建立了联系。而根据我们在上文中所得出的“每一个与我们建立了联系的个体,都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我们‘自我’的延伸”的结论,我们完全可以说,我们的宠物同样是我们“自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自我”的延伸,在我们的宠物受到伤害时,我们会感到难过便是非常好的证明,也不外乎很多人将陪伴自己多年的宠物视作自己的家人。
那么,同样的问题来了,宠物显然是需要我们的,虽然现在很多人批判饲养宠物是剥夺了它们在野外自由生活的权利,但我们也确实给它们提供了生存所需的食物、住所,甚至是医疗资源等等。如果不去讨论伦理学方面的问题的话,我们的宠物无疑是需要我们的。
但是为什么我们会需要我们的宠物呢?
需要这种关系,总是相互的,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不会轻易地耗费自己的资源去帮助与我们毫无关系的人。可能有些人会反对这一点,因为我们现实中似乎的确存在很多无偿帮助他人,满足他人需要的行为。但是实际上,我们在朋友遇到困难时帮助他们,是在保护我们自己的联系,本质上是在满足避免自己的延伸受到伤害的需要;我们会为网上看到的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捐款,这是为了满足我们守护社会是可以互相帮助的信条的需要,这仍然是在满足我们自己的需要;而那些十年如一日帮助身陷苦难者的人们,他们无疑是在实现马斯洛需求层次的最高层次——自我实现的需要……仔细地一一去思考这些“无偿的帮助”,我们会发现,这些满足他人需要的行为归根结底还是相互需要。
但是我们对我们的宠物呢?
我们总是主动邀请宠物进入我们的生活的,所以这并不是为了守护我们原有的联系;而获得宠物的方式,从救助到高价购买都有,所以这也不是为了相互帮助;而要把养宠物和自我实现扯在一起显然有些太过于牵强附会了……我们思考了一圈,发现我们竟然很难找到我们对宠物的需要是什么。此时,我们不妨大胆猜想:我们对宠物的需要,就是“被需要”本身。
我们确实需要“被需要”,或者说,需要“自己是被需要的”这种感觉。我们在前面曾经说过,由需要所维系的联系的一个特性就是我们能够通过需要被满足的反馈,来确认我们的联系是真实而可靠的,这种反馈实际上就是在满足我们“被需要”的需要。
而往更广泛的角度来说,如果我们的所作所为被社会上的人们所需要,我们自然会获得社会的认可,如果我们感受到我们所做的事被自己的信念、所要守护的当下、所期待的未来所需要,那么我们便窥得了通往自我实现的路径。尽管被需要并不是实现第四、第五需求层次的唯一方式,但这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较为可行的方法。
虽然通过上面的讨论,我们确实没办法得出我们最大的需要是什么,但是我们找到了“被需要”这个能够帮助我们向着更高层次的需求前进的需要,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回答了我们前文所提出的两个问题中的第一个。接下来,借助我们所得出的结论,我们可以来试着回答我们的第二个问题:仿生人与我们之间能产生由需要而维系的联系吗?并进一步地来讨论人与仿生人之间的关系。
【七.虚假的联系与真实的支撑】
仿生人与我们之间能产生由需要而维系的联系吗?
实际上,这个问题本身就会让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到底仿生人也只是零件与程序所组成的死物,要来讨论人类和这种机械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很奇怪的。尽管我们前面曾经说过,仿生人因为与人类外形可以相似到一定程度而产生“同质”的联系,但是细究起来这仍然是人类自己的一种幻觉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我们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联系都是真实可靠的吗,也不尽然。
我们人类是会用谎言伪装自己的,因此我们在客观上无法仅凭借自己完全判断一个联系是不是可靠的,在有些情况下,我们和我们的亲人、朋友实际上的联系可能并不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可靠,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所拥有的联系可能本身就含有一定的虚假成分。
在前文我们提到过,联系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释放我们的压力,维持我们精神自我的稳定。那么当我们向着一个虚假的联系释放压力时,起到支撑作用的是表面上的还是实际上的那个联系呢?这上主要取决于与我们维持联系的另一方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另一方愿意维持这个假象,那么我们当然能够获得预期的支持力,而如果另一方不愿维持这个假象了,那么我们自然会一脚踏空,受到伤害。
而仅仅从我们自身的角度来看待这一现象的话,那么实际上可以将其总结为:我们在向着一个联系释放了压力后,这个联系是怎样的,那么这个联系对于我们来说实际上就是怎样的,只要能够提供支持力,虚假的联系与真实的联系在我们看来并不会存在任何差别,前提是我们没有察觉到这个联系是虚假的,也只有当我们察觉到这个联系是假的时,它所产生的支持力才会发生变化。
甚至更进一步来说,只要我们有能力坚信这个联系是稳固的,这个联系对于我们而言就实际上是稳固的。如果放到人类社会上来说,尽管你的朋友可能并不理解你,但是当你向他们释放压力时,如果他们能够很好地伪装成理解了你的样子,而没有引起你的怀疑,那么你的压力就会切实地释放出去,如果你和你的伙伴在某件事上遇到了困难,你的伙伴实际上已经抛弃你了,而且甚至并没有想对你隐瞒,但是你不知道或者出于某种原因你坚定地相信他并没有真的放弃,那么你仍然能感受到你的同伴在与你共同分担压力。
我们来总结一下上面这段话:我们所拥有的联系是否是真实的对于我们而言实际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联系能不能发挥它应有的效果。
这样一来,我们最开始的问题就可以转变成:人类能否从仿生人身上感受到由需要带来的精神支撑。
人类无疑是需要仿生人的。
人类制造仿生人的初衷,就是服务于人类自身的。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科幻作品中,仿生人都在帮助人类处理那些不愿意去做或是没办法去做的事,它们的工作可以给人类以很大的帮助,所以人类无疑是需要仿生人的。
但是需要总是相互的,至少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只有相互的需要才能让我们感到安心,可是仿生人又需要人类什么呢?
现有作品中的仿生人形象多种多样,但基本上都保留着对著名的“阿西莫夫三定律”的忠诚,即:
1. 不伤害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2. 服从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的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3. 自保定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但不得违反一、二定律。”
从这三定律中,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机器人的存在是以人为中心的。也就是说,如果仿生人需要去追寻自身存在的意义的话,那么仿生人对自己存在的意义总是非常清楚的——服务于人类。
但是,这样就能说明仿生人对人类存在“需要”吗?当然不是,我们是清楚的,这种“需要”仍然是人类自身的一种错觉,是人类主观赋予仿生人的,机械与程序并不需要存在的意义。实际上是我们因为我们人类自己需要自己“被需要”,因此主观地将“被需要”这种需要放在了一个仿生人身上,以此来获得可靠的支持力支撑着我们的生活,而这一过程并非我们刻意,而是我们内心不自觉的需求。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具有极高拟人性的仿生人,完全有能力在无意识中使人类产生自己被需要的错觉,这种错觉与仿生人是否具有感情本身是无关的,仅仅是我们人类自己的错觉,而这种错觉会引导着我们以人类的方式去满足仿生人体现出来的“需要”,从而去满足自己“被需要”的需要。
当然,只要一个人类拥有着正常的精神与健全的心灵,他就从根本上无法与仿生人建立起由需要所维系的联系,因为这种需要不是相互的。不过,它并非完全没有作用。
人类在与仿生人的交流过程中,会一定程度上被这种“被需要”的错觉所迷惑,产生了释放了压力的感觉,当然,一旦结束了交流,就很快会从这种错觉中脱离出来,那些释放出去的压力也就会随之回到他们身上。仿生人并不能稳定地成为一个精神健康的人类自我的稳定组成成分,它更像是旅途中一块可以暂时倚靠的墙壁,让我们短暂地把一些压力放下。
但是,如果人类的精神不再健全呢?
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我们所看到的仿生人类作品,总是非常喜欢将故事的背景放在末世之中,无论是我们上文所说的星之梦,还是星之终途、亚托莉、电影芬奇、动画电影游戏人生0,还有很多很多的仿生人作品……
为何仿生人题材的作品如此钟爱末世?我想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末世的人们普遍有着不完整的心灵。
当社会处于作品中的“末世”环境下时,普遍会具有以下特点:人们苦于寻找食物与住所,来满足马斯洛第一第二需求层次;位于第三层次的社会联系变得支离破碎且不稳定,人类的相互帮助变得稀少,而更多的是相互猜忌、防备甚至伤害;灾难总是看不到尽头,痛苦总是永无止境,人们看不到生活的美好,更是无法找到自身存在于此世的意义。
为了更好理解,让我们回到我们的《星之梦》中来进一步阐述这种现象。《星之梦》中的猎人,他来到废墟之中,便是为了寻找食物,而在遇到星野梦美前,更是经历了与其他人类的厮杀。同样的,猎人对那个乌云与毒雨笼罩下的世界也早已绝望,甚至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如何死去。
而在此时,他遇到了星野梦美,尽管常识告诉他,机器人是不具备情感的,但星野梦美过于人性化的外在以及其忠于自身职责的设定,让废墟猎人产生了错觉。梦美一次又一次地向猎人介绍自己引以为豪的星空展表演,满怀憧憬地向猎人讲述着曾经在星象馆中的工作人员是如何用心的为即将到来的特别展览做准备的。
如果以我们人类的视角来看,那场精心准备的特别展览就是梦美所拥有的一切美好,这份美好已接近完成,唯一缺少的便是一个观众。而猎人的到来恰恰填补了这个空缺,所以,在猎人看来,梦美毫无疑问是“需要”自己的,这让他产生了“被需要”的错觉。正如前文所述,这种错觉是在猎人无意识之中发生的。
正如我们前文所言,短暂地倚靠一下这种虚假的“被需要”并非坏事,然而,当猎人想要脱离这种错觉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当猎人在内心深处提醒自己梦美只是一个和人类很像的仿生人,并不具备情感,并且想要脱离这种与梦美产生了联系的幻觉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割舍梦美带给他的那种支撑的感觉,这实际上是很正常的。对于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而言,他总会拥有着无数的社会联系来支撑着自己,形成健康的精神自我,因此脱离这种短暂的依靠,仍然有着无数的联系来帮助他维持自身的稳定。但是对于猎人而言,常年痛苦的生活,支离破碎的社会联系,早已让他的精神自我残缺不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在感受到由梦美带来的精神支撑,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压力之后,已经无法再回到那个如地狱般的末日世界,也再也无法割舍与梦美的这种“联系”了。
甚至,相较于善于伪装的人类,梦美的“需要”显得更为可靠,因为机械是不会说谎的,在猎人的眼中,这种“需要”是毫无疑问存在的,仿生人最大的缺点在此刻反倒成为了优势,猎人紧紧地抓着这来之不易的可靠支撑,不愿再放弃。
而再之后,猎人观赏了梦美的投影,看到了人类对星空自古以来的向往,被那种美丽深深感动后,更是产生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需要自己守护的想法。也因此,猎人在星象馆因为意外而停电后,毅然决定带上对末日生存毫无帮助反而显得累赘的梦美离开星象馆,决定自己回到幸存者的社会后,要花光自己的积蓄为星野梦美准备一台小车,一顶帐篷,陪着她周游幸存者们的聚落,讲述关于星空的故事。
可以说,猎人在梦美身上找到了自己存于此世的意义,实现了马斯洛需求层次的最高层次。
对于精神受到伤害,可以称之为精神残疾的猎人而言,梦美就好像一根来之不易的牢固的拐杖,猎人踉踉跄跄地走过了多年的末日时光,终于在梦美的身上找到了渴望已久的精神支持,这支来之不易的拐杖不但填补了他的精神世界,使他在某种意义上获得了自我的完整,更是支撑着他走向了更高的精神层次,这也就是本文,人类的精神义体的含义。是的,仿生人的“情感”对人类而言,就是精神上的义体,正常的人不需要,即使拿在手上,也能轻易地扔掉,可是对于需要的人而言,拥有了它便拥有了完整的自我。
当然,拓展地来说,这种“精神义体”现象其实并不仅仅出现在末日的人类与仿生人身上,即使在人类社会高度发展的如今,我们的社会上同样存在着类似的现象,就如同我们所说的极端的中二病、梦女、幻想朋友等等现象都可以套用这个原理来解释,或许一开始只是自娱自乐地用幻想来给寂寞的自己一些精神上的虚假支撑,但是当这些支撑开始逐渐真的撑起他们的精神时,就很难再抛下了。
向假的东西寻求支撑并不是滑稽的,也并不是可耻的,自古以来我们人类就假借过无数的外物来支撑我们的生活了,少了一条腿的人会为自己准备一条假腿,少了一只手的人会为自己准备一条机械义肢,随着社会的发展,人造的耳、眼,乃至心脏都早已不再是新闻,那么为何我们在精神上不可以假借于外物呢?
我们总是渴望着联系,但总有一些时候,我们会因为无法信任我们所拥有的所有联系而感到孤独,或者因为长期所依靠的一个联系突然破裂而深深地受到伤害,我们会害怕,我们会受伤,我们会下意识地寻求一个稳固的联系来维持我们自我的稳定,那么我们为何不可以选择牢不可破的,人造的心作为我们的精神义体呢?我们只不过是用钢铁为我们自己铸造了一部分的自我罢了。
当然,肯定会有人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有风险的,就好像长期依赖拐杖的人会很难再扔掉拐杖,坐上了轮椅的人很难再从轮椅上站起来,在我们的精神踉踉跄跄时选择了机械的拐杖,可以缓一时之急,但长此以往,我们将会习惯机械带来的安全感,如果我们大家都用这种钢铁的义体铸造我们的自我的话,人类将失去交流,变成一潭死水,渐渐地失去活性。
但很多时候,我们筑起拐杖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扔掉拐杖,我们人类同样可以仅仅将机械当成一个临时的支撑,支撑着我们走出孤独,支撑着我们走过丧失重要的联系之痛,支撑着我们去更多地接触他人,去建立更多的联系,最终重新站立于这个社会。而这些,是心理学,或者说心理治疗范畴的问题,与本文章的主题无关,故不在此展开讨论。(←实际上是因为完全不懂所以编不出半句话
而此时,我们也可以对我们文章最开始提出的问题做出回答了:人类和仿生人这个题材的故事给我们带来的感动,并不是是一种虚假的、没有意义的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动,它是我们在看到人类的精神被补充完整,走向更高层次后所流露出的一种自然的感动,与其他故事带给我们的相同,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本文并没有讨论仿生人是否拥有感情这个问题,而是从头到尾都将仿生人作为机械来进行讨论,最终得出了我们人类可以同时在物理与精神层面上借力于机械的结论。
当然,肯定会有人在看了如此多的仿生人故事后,好奇仿生人到底能不能真正地成为人类,成为我们社会的有效组成,这个问题我有一点点想法,不过还不太充分,有缘的话想要结合本文开头所提到的《星之终途》来讨论一下。
正文部分到此结束。
【A. 附录 人类社会气泡模型】
/*说明:本部分为正文的附录部分,是曾经正文内容的一部分,但是现在无论是否阅读该部分都不影响对正文内容的理解。
该部分将阐述人类社会泡沫模型,这是一种用一个气泡代表一个身处社会的人类,用由许多个气泡组成的泡沫代表许多个人类组成的人类社会的思维模型,据多名先行读者反应我对该模型的描述较为抽象,而我也根据反馈意见尽力进行过修正,但也许还是会比较难懂,故在此先进行说明以让各位读者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心虚)*/
各位知道泡沫吧?把沐浴露挤在用温水浸湿了的洗澡球上,用手揉搓一会,就会冒出一大坨来,又或者单纯在饭碗里挤上一点洗洁精,然后用比较强劲的水流猛地一冲,便可以得到满满的一盆。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相互联结在一起,形成一团一团稳定的结构,这便是泡沫,而我认为,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人类社会就可以用这种气泡模型来描述。
我们可以把一个气泡看作是一个身处社会中的人类个体。单独存在的气泡总是脆弱的,正如脱离社会、落入到了复杂多变的自然环境中的人类那般,也正因如此,我们人类结成了稳定的人类社会,就如一个又一个的气泡相互联结在了一起,形成了更为稳定的泡沫结构。
而在这种类比下,我们可以很直观地发现,泡沫中气泡和气泡之间共有的薄膜,实际上就代表了我们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那么凭借这一个类比,我们就可以发现两个很有趣的现象。
一是,在泡沫中,气泡之间的分隔实际上是各个气泡之间彼此所共有的,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个气泡个体本身都并没有办法仅仅通过自己来保证这些分隔是稳固的。
如何来理解这句话?我们知道,气泡之间那层用来分隔的薄膜是否稳固,取决于诸多因素,薄膜的材质、薄膜两边的气压差、环境温度等等,因此如果我们仅能控制建立了分隔的两个气泡之中的一个,那么即使我们尽全力控制这个气泡不发生任何变化,如果另一个气泡因为一些与我们所控制的这个气泡无关的原因而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它内部的气压变小了、表面活性改变了之类的,我们所控制的气泡与那个发生了改变的气泡之间的分隔也可能会因此而破裂,而且我们可能会对这些变化的产生毫无知觉。
而有的时候,我们根据一些早期的判断,认为这个分隔是十分可靠的,但实际上由于另一个气泡的成分的改变,这个分隔的成分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使它变得已经不够可靠了,而在此时,如果我们依赖这个分隔来维持我们这个气泡的存在,很可能就会因为这个分隔的不可靠而造成我们控制的这个气泡的破裂。
所以如果一个气泡想要维持自身的存在,它就要不断去了解它周围的气泡的情况,来判断它所维系的这些分隔是不是如自己所认为的那般可靠。
如果理解了第一点,那么,就有了进一步的第二个有趣的现象。
我们会发现,处于泡沫内部的每一个气泡必然会与其周围的气泡建立分隔,而每一个气泡实际上又可以看作是它所建立的所有分隔的总和,也就是说,每一个气泡实际上都是由其周围的所有气泡共同组成的。
如果我们将这两个有趣的现象套用到人类社会上,便会有两个结论:
1.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如果仅仅凭借自己,在客观上是无法保证一个社会联系是否是绝对可靠的,这与我们的常识也是吻合的。我们在这个社会上所建立的人际关系,亲如父母子女,疏如排队时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些关系都有可能因为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与我们没有关系的因素而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化,就好像我小时候总是感觉我爸对我的态度时宽时严的,有时候明明只是一些小错误却会挨一顿暴揍,后来才明白他的严厉程度随着一个叫股票的玩意的涨落而呈规律性变化(笑)/*不过后来他经过思想上的革新,已经变得稳重而又和蔼可亲了www*/。因此,我们需要相互观察,相互交流,来帮助我们观察一段社会关系是否可靠。
2.身处社会中的人总与他人存在联系,所有的这些联系相加,便构成了社会中的这个人,这一点与马克思哲学中著名的“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论调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而对于人类社会这个气泡,实际上还有着更加独特之处,我把它概括为两个公理:
1. 人类社会这个泡沫中的每一个气泡都是独特的,气泡与气泡之间自然存在着先天以及后天的一些不同之处。也就是说,区别于我们日常所见到的由除了大小几乎不会有任何差别的,所谓“同质”的气泡所构成的泡沫,人类社会这个泡沫中的每一个气泡都是不同的,可以有不同的内容物,不同的表面活性,不同的材质,等等。
2. 气泡具有主观能动性,并且任何气泡都有维持自身稳定的倾向。我想这点也同样很好理解,我们有意愿维持我们自身的存在,我们对自身的破碎怀有先天的恐惧,并且我们能够主动改变我们自己来维持我们的存在。
结合这两个公理,我们能推导出更多很是有意思的结论。
首先,为了维持自身的稳定,每一个气泡必然会根据自身的特性来选择适合自己的联结方式。有的会选择尽可能多地去建立联系,用足够多的联系来组成自己的边界,这样即使其中一些破裂了,自己的稳定性也几乎不会受到影响;而有的可能就会选择只专注于经营维护好几个重要的联系,并尽自己所能去保持这些联系的稳固,这两种策略恰好对应了两种典型的社交倾向。
同样的,结合我们之前得出的“每一个气泡实际上都是由其周围的所有气泡共同组成的”这一结论,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进行推论。首先,每一个气泡都是相互独立,各不相同的,然而,在稳定的泡沫结构中,我们又发现每一个气泡都是由周围的所有气泡共同组成的,相邻的气泡必然有某种共同的成分,这就表明,建立联系的过程,实际上也是每个气泡发生改变的过程。在建立联系的过程中,两个本来相互独立的气泡交换了一部分的自己,所以才形成了共有的稳定分隔。
而如果我们将视角放回自己身上再来看待这句话,那么我们可以换一种说法来表述我们刚刚得到的这个结论,也就是每一个与我们的气泡建立了联系的气泡,都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我们这个气泡的延伸。
如果把这个结论放到人类社会来说,就是每一个与自己建立了联系的他人,都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我们的“自我”的组成成分。这句话或许有点难以理解,我们可以用一个例子来加以解释,比如说你有一个关系十分要好的朋友,他有一天受伤住院了,那么此时,身体健康的你也会感到相当的伤心与难过,这实际上可以解释为你的自我的一部分受伤了,所以虽然你身体上是健康的,你依然会因为心灵或者灵魂之类的层面上受到的伤害而感到难过。
延伸拓展:(注:下方浅色字与我们要讨论的主旨并无直接联系,仅仅是拓展我们所得到的结论,以帮助各位更好地理解人类社会泡沫模型,跳过该段的阅读并不影响对全文的理解)
而在此基础上,假如此时,我们取来一个空的盆子,然后用某种非常巧妙的手法,随机地将一个又一个气泡抓过来并且放进盆子里,让它们形成泡沫,由于气泡本身具有着不同,根据相似相溶的原理,我们肯定会发现,其中一些气泡之间建立的联系是异常紧密的,而一些气泡之间的联系只是泛泛的程度,甚至会有一些与周围的所有气泡建立的联系都不是太紧密,以至于某种意义上是单独存在的气泡。在这个模型的基础上,我们实际上能推导出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关于小团体,关于孤立,关于同质化,关于隐瞒与伪装,但这些与我们今天的主题暂时没有关系,所以在这里就不占用篇幅了。
话又说回来,我们似乎还没有讨论过,气泡与气泡之间建立的分隔到底对气泡维持自身的稳定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这些分隔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气泡的破碎,通常是由两种情况造成的,一是由于外界环境的剧烈变动时薄膜破裂,而处于泡沫之中的气泡们并不需要担心这一点;二便是由于自身压力的变化,导致自己的薄膜承受不住压力,继而破裂。
我们都有压力,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导致我们的压力上升,假如我们将我们内在压力的上升在我们的泡沫模型中表现为气泡内压强的增大,那么我们就会发现,我们的气泡与周围的气泡之间建立的分隔,在我们内部的压强增大时,会向我们的气泡提供支撑,来维持我们气泡的稳定存在。
如果放回人类社会中来说,那就是当我们的压力上升时,如果我们向我们所建立的社会联系释放这些压力,那么这些社会联系或多或少会给予我们一些支撑,来支持着我们继续我们的生活。
当然,这种支撑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当我们的气泡向我们建立的分隔寻求支撑时,势必会导致周围的气泡的压力同步的上升,这与现实中我们在接受到他人释放的压力时,内心也会变得焦躁一些的现象是很相似的。而压力缓慢地释放可以让周围的气泡有充足地反应时间,同步地接收消化传递过来的压力,或者传递给更多的气泡,而过快地释放压力可能会导致分隔的剧烈波动,甚至是破裂,这种原理大概也能对我们释放压力的方式有一定的启发。
附录部分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