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资料图片)

就像因为发生了灾害或事件,日常生活在一瞬间被打破一样,他真的是突然来到我身边。

为了开放学后的学习会,我和鸿上两人走进了校门对面。

三件套般的整齐雅致的西装,质地厚实的领带和锃亮的皮鞋。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名牌,但以在原先生为首,我看到高价衣料的机会越来越多,我多少明白那个人身上穿的都是昂贵的高级衣服。

干爽的蘑菇头,如果是我,可能会被嘲笑是少爷头,但很适合他。

年龄在二十五岁或三十出头——大概和樱子小姐差不多。

有点冷的黑色切斯特大衣,羊绒围巾。这个人一切都配得让人讨厌,狐狸般的细眼睛透过无框眼镜,眯成一条线,微微笑着。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

但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鸿上突然稍稍粗暴地抓住我的手,快步从那人面前走过。

——但是。

“我想跟您说点事。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馆胁、正太郎?”

鸿上的手一下子用力了。

“…………”

“是馆胁正太郎吧?”

我装作没听见,走了过去,有个男人清清楚楚地叫我。

我无可奈何地想回头,但鸿上握得更紧了。我看了看鸿上,她表情僵硬地看着我,似乎很不安,然后摇了摇头。

但看到她瞪得圆圆的眼睛,我反而冷静下来。因为对方知道我的长相和名字,我想,这样子就算逃跑也没有意义,而且也不能就这样让鸿上一起陷入危险之中。

“……有什么事吗?”

她屏住因动摇而颤抖的呼吸,回头看着男人。

“真不好意思,我是干这个的。”

说着,那个人兴冲冲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我想接过来,鸿上却抓住我的手臂,我从她微微颤抖的手感受到她的紧张。

但看到鸿上的不安,我顿时激动起来。

话虽如此,我确实害怕照他说的去接,于是就照着他递过来的名片只读了一遍。

——“江户新闻社会部记者八锹士守”

我和同样从旁边看过来的鸿上面面相觑,鸿上的细眉毛紧皱成八字形,露出警戒心。

“……是报社的人吗?”

“是的。实际上,我是在追查某个案件——关于那件案件,我非常想请教馆胁先生。”

“请教我?”

“嗯。”

“事件——你是说……哪件事?”

我忍不住问道,是指哪件事呢?

“哈哈哈。”

但听到我的回答,他放声大笑。

“倒不如说……你认为是哪一个?”

“…………”

他所说的是那件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如果真要一一说出来的话……也有会因此而蒙受麻烦的人,也有被埋葬在黑暗中的真相,我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我立刻注意到这沉默的不自然,这就等于是承认自己的可疑。

“……我知道了,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我会回答的。”

没办法,我只好细心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接过名片,努力挺起胸膛,直直地看着记者先生回答道。

“那……不行的,馆胁君……”

“站在这里说话,难免会引人注目,要不要去车站前的咖啡店?”

由于不能把鸿上卷进来,我没有对一脸担心的鸿上说声“对不起”,只是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后主动邀请记者。

因为我总觉得不能让这个男人掌握所有的主导权。

“是啊!为了道歉打扰了你难得的约会,我请你吃点什么吧!”

“不是约会,是学习会。”

我说得斩钉截铁,鸿上也点了点头。我对她说希望她一个人回去,然后就站在记者旁边。

“不用那么警惕……我既不可疑,也不危险。”

“一般般吧。”

而且说不定麻烦会降临到樱子小姐身上。

我强行拦下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记者好像也没有异议。

和这个不明所以的人一起坐出租车是很可怕的,但是如果是出租车的话,最坏的情况下也可以向司机求助。

“……虽然只过了几年,旭川的风景却大不一样了。”

我们没有好好交谈,等着到达目的地,他的目光追随着流动的街道,没有看我,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咦?……这么说,你是旭川人吗?”

听这个记者这么感慨说道,我有点吃惊。

“不,我是英国人,不过我在一家报社工作,最先被分配到的地方就是旭川。”

“从英国来旭川……那可真够远的。”

“我出生的地方是英国,我八岁之前住在埃及,父亲在大使馆工作,之后一直住在日本。”

“埃及!”

生在英国已经很令人惊讶了,到过埃及更令人惊讶。

同时,我也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戒备心有所减弱。

曾经在旭川工作过的亲近感,以及来自英国的埃及这一强大词汇,不知不觉中把我吸引了,我再次抿起了嘴。

不行,我不能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必须慎重行事,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樱子小姐。

去没人的地方会让我感到不安,所以我来到到了车站前总是很拥挤的咖啡店,他请我吃可可。

“真的是……江家新闻的记者吗?”

“如果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去我们的分公司吧,就在4街那里。”

“不,没到那种程度……”

如果做了那样的事,就更逃不掉了。

车站前的十字路口,我望着来往的行人,再次烦恼他到底想问我关于哪个案子。

我想起了不知是哪一天,樱子小姐在那个十字路口给我讲鬼子母神的故事,以及那抹深深印在我眼前的红色。

开始是什么呢?是寻找鸟居的老奶奶吗——住在妈妈公寓的清美吗……啊,在我的青春里,事件、尸体实在太多了。

“……在阿兹特克文明中,可可是国王的饮料,或者说是神圣的饮料,据说可可是心脏,是血。”

“什么?”

八锹先生在粘稠、温暖、浓郁的褐色液体面前说道。

“血……吗?”

“是的,作为献给神的祭品,在害怕死亡的时候让祭品喝的也是可可。据说可可连人的恐惧都能夺走——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效果。”

“那确实。”

这么说来,看到清美小姐的遗体后,我也喝了热巧克力……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八锹先生的话当作耳边风。

如果说樱子小姐最喜欢的可可是神圣的血脉,那确实很适合她。樱子小姐有时候就像吸血鬼一样。

和樱子小姐一起喝可可,气氛总是很融洽。

但是今天,我的精神反而变得焦躁不安。我觉得这不是可可的效果。

“……我觉得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不会吧。至少一般人不会在旅行途中被人刺伤,也不会频繁发现尸体。”

八锹先生面不改色地说道,虽然不知道是哪起事件,但我至少被刺了一次,就在函馆事件发生时——也就是说,这个人知道臼渕沙月的事件。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件事肯定和花房有关。

八锹先生的态度和语气都很温和,或许可以说这是表面表面的恭维,但我觉得那句话比沙月的刀还锋利。

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是什么人?不是我的——而是我和樱子小姐的敌人吗?

“我换个提问的方式吧。如果是你,你想从什么开始被提问?是上周那具尸体被肢解的事吗?”

“啊,那是!那只是和朋友一起去看天鹅而已!并不是要去找遗体!”

这完全是不可抗力,事件也不是和花房有关。

原本肢解尸体的行为,多数情况下是为了便于遗弃或难以辨别身份,极少是出于猎奇的冲动。

“……是遗体吗?”

不过,听了我的反驳,记者噗地笑了。

“……什么事?”

“不,到现在为止我也在死者的现场采访过,但在所谓的普通市民中,把死者说成‘遗体’的人还是第一次。”

“什么?”

被指出来,我心想糟了。

“一般人都只会叫尸体。”

那倒是,我也一直是这样,但在青叶先生、设乐等教授以及法医学界的圈子里,大家都恭敬地称之为遗体,这让我深受感动,之后我也开始这样称呼。

“……我的目标是成为法医。”

没办法,只好这么招供,这本身应该与犯罪无关。

“选择这条路,有什么理由吗?”

“理由……当然是决定将来的出路,有很多理由。”

“原来如此,不然就不会追踪到那么多尸体了。”

“什……”

“我以前在旭川待过,所以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露过面。比方说,这两年有一对奇怪的二人组动不动就会遇到尸体,有人告诉过我这种事。”

我惊慌地吞咽了唾液,发出很大的声音,就好像自己在说‘我很可疑’,这让我很是悔恨。

“还有,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

“那纯属巧合!”

我不要再提起那些事了,必须逃走。我这样明确地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都是偶然。”

“开什么玩笑....”

但他抬头看着我,冷冷地微笑着,用手示意我再次坐下。

“即使是拼命想要抓住事件不放的记者,两年内也遇不到那么多死亡事件。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也有人说,事实比小说更离奇。那么,恕我直言,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即使多少有些不寻常,你觉得要怎样才能见到尸体呢?有这种方法吗?还是你认为我是个猎奇的杀人魔?”

“…………”

我明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驳,但记者先生好像一下子就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那我先告辞了,可可什么的我可喝够了。”

赶紧趁现在逃走,我这么想着,正要离开座位,记者先生迅速抓住了我的手腕。

“快、快放开我!”

“……话还没说完。”

“已经结束了。我对每件事都一无所知,和那些事无关!”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来找卷心菜的。”

但记者先生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用力了,我像是很无奈似的——或者可以说,简直是表露出厌恶感似的,瞬间皱起眉头低语道。

“卷心菜?”

“嗯,简直就像重复的凯兰贝卷心菜。”

“什么?”

我一瞬间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正想反问的时候。

“没有的事。你才是在芦苇的茎部寻找波纹的quaeris。”

在咖啡馆的喧闹中也无法消除的凛然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我全身的汗水一下子冒了出来。

“就像寻找芦苇茎上不存在的节一样,总是摆着不存在的托词的人应该是你吧,这和我们无关。”

“樱子小姐……”

那是不用回头就能知道的,熟悉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忘记,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

为什么?我说不出话来,樱子小姐像要从记者手中夺回我似的,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为什么……这里?”

“是百合子,她半发疯地打电话来,说你被一个奇怪的男人带走了。你回头告诉她没事就好——他是和案子无关的未成年人,我来替他说说。”

前半部分对我说,后半部分对记者说,樱子小姐挑战似的说。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安又加深了。

而且,她的温暖——柔软的身体触感,让我激烈地困惑。

“当然也会去问你,不过我现在在问的是正太郎。”

但记者先生面不改色,用一副毫不退让的样子看着我。樱子小姐的手,一下子充满了力量。

虽然很高兴,但那种温暖带来的罪恶感和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无法忍受,我主动甩开了她的胳膊和记者的手。

“不过……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只是在寻找动物尸体的过程中,卷入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动物的尸体?”

记者先生讶异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对了,我是骨骼标本师。”

在这样的我和记者先生之间,樱子小姐像是闹别扭似的插话了。

因为被樱子小姐那紧绷的屁股强行夺走了椅子,我无可奈何地挪到旁边的座位上。

“这不是什么猎奇的事。这只是一种学术主义,不存在任何事件性。我捡起自然死亡的动物遗骸,验尸找出死因,然后剥去肉和皮,做成标本,虽然也有销售,但主要是提供给教育机关。”

樱子小姐说着,挑战似的抱着胳膊,瞪着记者。

她那美丽而可怕的侧脸,让我有些担心。

“我作为一名标本师,手边经常需要有生物的遗骸,但我不喜欢夺去生命,所以会跑去捡起死尸。我终究是‘清道夫’,而不是‘捕食者’。结果我拾到的不仅是动物,还有人的尸体,当然,人是不会做成标本的。”

樱子小姐的说明,不知道记者先生理解了多少,相信了多少。但是,樱子小姐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他终于放弃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那你真的会相信吗?”

“但实际上我说的只是真相,如果你不相信我就麻烦了。而且他是我的助手,更像是我的弟子。嗯,他自己好像立志成为法医。总之,我们就是这样的人。”一切都只是偶然的相遇。”

“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想想看,动物会避开人类,在山野中不起眼的地方断气。有人为了躲避别人而死,有人为了躲避别人而去遗弃尸体——它们的归宿不都一样吗?”

“…………”

听到这个问题,他看了我一眼,而不是樱子小姐。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还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他耸耸肩。

“总之,我们并没有触犯什么法律,也不打算永远说谎,只是遗体总会来到我们身边。”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释函馆事件呢?九条樱子小姐?”

“叫我樱子就行,函馆的事……”

樱子小姐一时语塞,记者淡淡地笑了笑。

樱子小姐很聪明,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会被人说服的类型,但她不喜欢人,沟通能力也不怎么行。这样的樱子小姐要在平时就在追查事件、与人打交道的记者先生面前持续说谎是很困难的。

“够了吧?记者先生说得没错。函馆的事,那不是偶然。”

“少年。”

“如果隐瞒了也会暴露,只会变得很麻烦,那我们能说的还是说比较好。”

樱子小姐慌忙抓住我的衣角,我小心地甩开了想要制止我的她。

“函馆的案子确实不是偶然发生的,我只是想调查一下与我有缘的法医老师以前追查过的案子。经常见到遗体这种事,让我们多少有点迷上了侦探游戏——结果就是我受了伤,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有任何说谎之处。

“侦探游戏吗?”

“只要是跟骨头有关的事,我什么都想知道。”

记者先生又用探听的眼神问我们。但是樱子小姐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疑惑,一脸奇怪的表情,抱着胳膊回答。

面对这样的樱子小姐,记者稍微思考了一下,喝了一口可可。可可是神的血脉。他真的打算把我们登入报纸吗?

“……那么,我给你们俩讲个开心的故事吧。”

“什么?”

“正好一年前,旭川发生了一起肇事逃逸事故。”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报纸。

那是一篇很小很小的报道。

事故发生在离旭山动物园不远的地方,远离中心地带,那里有大片农田,连路灯都很少。被害者是一名中年男性。大概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那个地方走着,据说警察正在加紧确认该男性的身份……。

虽然是可怜的事故,但乍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事故的新闻。

而且,即使想要判断,信息也太少了。

“这是……什么?”

“这篇报道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但其实是个奇怪的事故。”

说着,他递给我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篇报道和照片,应该是他自己查出来的。

“被害人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查明。不过,这里不是本地人可以去的地方。而且,虽说是十二月初,但那是个冬夜——你不好奇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在那里出现吗?”

“确实,那你说说他为什么会一个人走在那种地方……”

记者先生像征求同意似的看着樱子小姐,她傲慢地点了点头,催促道:“继续。”

“我没有说一个人——只说过只有一个被害人。”

“有人同行?”

“…………”

他拿出一张照片来代替回答。

“这个……是头盖骨吗?是事故受害者的吗?”

他递过来的照片上是乳白色的头盖骨,略显茶色。正面的一张,乍一看像是女性……看不太清楚。

我想再仔细看看,记者用手盖住了照片。

“别捣乱。”

樱子小姐皱起鼻头,打从心底不满地呻吟着,瞪着记者。

“……那么想看吗?”

“那当然是想看啊!”

“不过那只是一块骨头,已经变干净了的骨头。一个头骨能看出什么吗?”

樱子小姐探出了身子,几乎把桌子都掀了起来,在她面前,记者先生更加害羞地装傻了。

“我也知道。头盖骨是众多骨头中最雄辩的,因为有嘴巴。”

樱子小姐半开玩笑地说,但头盖骨,尤其是嘴巴,确实是雄辩的部位之一。

记者好像在寻找这样的樱子小姐和我一样,抬起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把一张一直垂着的照片静静地递给了我。

“哦!好漂亮的骨头。好美啊……还很新。”

樱子小姐发出感叹的声音后,又出神地嘟囔道。

“从正面,有闭着嘴的照片,也有张着嘴的照片,有从上下、左右拍的照片。”

“不要吝啬,全部拿出来。”

樱子小姐冷冷地说着,拿起一张照片,记者先生似乎放弃了,呼了口气。

“你太粗暴了,我不认为这是有智慧的人说话的方式。”

“我不是粗鲁,我只是讨厌废话,说话最好简洁点。”

没办法,我只好说:“拜托了。”

不过在占据座位之前,我们必须买点什么。我在在可可里加了巧克力酱,以及加了W字的鲜奶油,樱子小姐买了一份特别甜的巧克力定制版回到座位上,用车钥匙上的指南针附带的放大镜,一边放大细节,一边哼哼地拍了下来,仔细观察起来。

“……原来如此,这很有趣。”

过了一会儿,樱子小姐满意地叹了口气,微微一笑。

“有意思吗?”

“嗯,因为是照片,所以不能确定……但确实没有外伤,脖子也没有被切断的痕迹。因此警察判断没有案件性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个没有送去司法解剖吧?”

“……什么意思?”

“不可能,如果我是法医,绝不会轻易说这个头盖骨没有案件性质。这真是罕见的骨头,而且是一个雄辩的女人的骨头。”

樱子小姐抑制不住兴奋的样子,呼地吐了一口气。

据她说,从这个头盖骨可以看出三件事。

第一,这个头盖骨是一名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性的头骨,脖子并没有被切断,而是被有一定技术的人从肉体上取下。

不是刀具,而是薄薄的东西……对,比如“调色板小刀”那样的。

樱子小姐滔滔不绝地说明着,记者依然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她。

“还有一点……我最在意。”

说着,樱子小姐把头盖骨张开的照片放在桌子上,给我们看。

“少年,你对这个拱门有什么想法吗?”

樱子小姐的指尖轻轻划过牙齿的拱起部分。

“……不知道……不过,为什么呢……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原来如此,对现在的你来说,这个答案已经足够了。恐怕你以前没有见过。从下巴的形状和牙齿的拱形来看,这个骨头的主人不是土生土长的亚洲人,恐怕有着黑人血统。”

“啊……”

是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个拱门确实既不是我所见过的男性的,也不是女性的。但我对头盖骨还没有了解到这种地步,如果能同时比较就另当别论了,甚至连差别都能清楚地分辨出来。

“因为它们是显性遗传,所以会如此明显地表现在骨骼上。我不是昆西医生(同名小说主人公),所以不能从骨头到头发的颜色都能推测出来。但我只能说,有一定的概率,这块骨头的主人还很年轻,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头乌黑卷曲的头发。”

日本还在闭关锁国吗?像如此这般,日本的民族多样性极其狭窄,生活在日本的主要都是亚洲人,我对大洋彼岸的骨骼差异一无所知。

为了未来的我,我要好好记住这个病例——我认真地看着照片,照片发出“唰”的一声滑过,记者先生把照片放回了文件夹。

“原来如此,可是,年轻的根据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樱子小姐再次示意他拿出照片,记者只会不情愿地再次拿出照片。

“听好了,从牙齿的磨损程度还有这个……头骨上的缝线。随着年龄的增长,缝合线会变得越来越模糊,但骨头还是清晰的。当然,我不能据此做出肯定的说法。”虽然这个头骨清楚地显示出黑人的特征,但它有一点像树桩一样的咬合……这是日本人中常见的蒙古人种特征。”

“也就是说……有所谓的混血或四分之一的可能性吧?”

迪雅贝尔阁下的谜语——隐藏在人头中的人的文字。

——颅骨缝合,樱子小姐一边用手指怜爱地抚摸着,一边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让人担心的是,牙齿上出现了一些酸性腐蚀现象。”

“酸蚀……也就是说,牙齿融化了?”

“嗯……也有可能是反流性食道炎或酒精所致……如果是年轻女性的话,或许应该考虑一下饮食障碍。当然光凭照片是无法判断的,只是在我看来就是这样而已。”

“…………”

记者先生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的对话。

“什么?你就那么想怀疑我们吗?”

樱子小姐注意到他的视线,毫不畏惧地笑着说。

“我们是为了自己的研究而进行野外调查,不过碰巧遇到了人类的尸体,而且确实是出于兴趣而模仿侦探,仅此而已。我又不是你所期待的罪犯,也没有话可说。”

“你是说让我接受你的说法?”

“这是事实。这个头盖骨和在事故中死亡的男人的身份无法查明,恐怕是因为还没有接到失踪报告,而且也不是死在当地,虽然经常说要以医疗记录为基础……但这记录并没有联网,如果是在当地以外的医院看病,就很难弄清楚了。”

“也就是说,不是当地居民?”

“嗯……警察制作的牙模图不一定是正确的。不能否认的是,有时即使想查也查不出正确的信息。现在医疗技术进步了,治疗痕迹也不明显了。不是牙科医生的警察会犯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没有设置法医专家的国家的问题。”

“这是非同小可的问题。”樱子小姐一脸认真地说,记者先生突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不,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的知识确实没错。”

说着,他递给我一张打印好的文件。

看了看打印稿,确实和刚才樱子小姐指出的内容几乎一样。

不,应该说樱子小姐更了解。

“这是?”

“我已经请教过其他法医学家了,他们的回答和你几乎一样。”

“……也就是说,你是在试探我?”

记者先生只是微笑,什么也没说。似乎不否认。

“根据我的调查结果,芦别町有一名与你说的长相一致的女性失踪了。”

“哦?”

“名字叫市川杏,出身单亲家庭,但唯一的亲人母亲已经去世了,警方没有接到失踪报告,只是听她的同事说,大约两年前就联系不上了。”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

“咦?不过请等一下……刚才你说死于事故的是男性吧?”

听到这个问题,八锹先生像狐狸一样笑了。

“是的——这个,这个头盖骨是被害者的物品。”

“……什么?”

“警察在手提包里发现了一块骨头,而不是钱包和身份证。”

“……只有骨头吗?”

“只剩下一套换洗衣物,事故发生后,他还有意识,只对急救队员说了‘这是我的蝴蝶’、‘不会交给任何人’之类的话,但在送医途中就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有醒来。”

头部的撕裂也很严重,声音也很模糊,可能是在说别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处于错乱状态。

话虽如此,急救队员还是很在意那句遗言。

警察赶到医院后,打开包吓了一跳,里面装着用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头盖骨。

“但是,警察认为那具头盖骨不属于案件,被害男性的身份也无法查明,所以最后作为行旅死者由市政府保管,遗骨的保管期限是三年,两年后应该会葬在公共墓地。”

“在这种超出常规的情况下,我怎么也不觉得没有事件性……”

听到我忍不住挤出的话,八锹先生笑了。

“话虽如此,骨头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而且这世上也不是没有人会带着遗骨和牌位旅行。最近还有人会把遗骨的一部分放进布偶里,和布偶一起生活,还有人把遗骨做成钻石——”

“morningjewellery我知道。不过,我觉得带着整块头盖骨去旅行的做法有点不寻常,那是没有好好火化吧?”

我知道用死者的骨头做的钻石,之前就被鸿上发现过,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如果是曾被火葬过的话,应该会变得更脆、更白,但这是——。

“就像做了一半的脱脂标本一样,外面已经完全剥落了……会不会是复制品?”

听了这话,樱子小姐摇了摇头。

“果然能分辨真假,不过日本也有部分地区有土葬的风俗,法律上也不是禁止土葬,不过实际上能土葬的地方是有限的。”

“……而且在发生大规模灾害的时候,出于卫生方面的考虑,也有不得已土葬的情况。在现代的日本,土葬的例子虽然少,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记者先生又补充道。

日本是一个只进行最低限度的验尸的国家。

即使是有些奇怪的状况,只要头盖骨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骨头上也没有脖子被切断的痕迹——通常来说,脖子被切断的话,骨头上也一定会留下切断的痕迹——但是警察也有可能直接判断为没有事故。

即使那是多少有些奇怪的状况。

但是——。

“…………”

我不禁表情严峻地吞下可可,记者先生扬起嘴角,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我。

“不过,至少在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没有手机吧?”

“我没有。”

樱子小姐听了,哼了一声。

“……为什么呢?”

“打电话什么的,太麻烦了。”

樱子小姐这么说得斩钉截铁,记者先生露骨地表现出了不快。

“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这起事故没有事件性。不过,这样下去,这起事件就会不了了之地被遗忘吧。”

为了防止两人之间发生冲突,我慌忙插话。

话虽如此,行旅死者的遗骨保管时限确实很短。

一旦被葬在公共墓地里,真相就会化为灰烬——在有着火葬文化的日本,遗体能告诉我们真相的时间是有限的。

“死者还有其他随身物品吗?”

“没有任何与身份有关的东西——对了,还有一张旭山动物园的票根。”

“旭山的?”

“我觉得如果单纯地说旭川的观光名胜的话……可能是去了动物园后不小心迷路了,或者和谁约好见面了。”

“在冬天?”

说这话的是记者先生。

“就算走着去,步行也有很长一段距离。而且考虑到旭山冬季的营业时间,在晚上还在哪里做些什么也令人怀疑。”

说这话的是樱子小姐。

旭山动物园冬季营业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到下午三点半。事故发生在晚上十点多。动物园周边虽然不是没有店,但至少应该在某处度过七个小时。

“这是一起越了解越奇怪的事故,说不定是当事人选择了自杀。警察大概也是这么判断的——”

樱子小姐说完,我和记者先生都看着她。

“日本的自杀人数比战场上的伊拉克平民的年死亡人数还要多,这不仅仅是日本的世道问题。我也不愿意做出自杀这种判断,除非具备决定性的条件。”

“不过,和警察一样,我也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所以我决定用那只‘蝴蝶’和‘头盖骨’调查过去的案件。”

“蝴蝶?”

“是的,你不觉得这个词很奇怪吗?”

或许确实如此——如果不知道人的脑子里养着蝴蝶的话。

“……那么,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感到一种脖颈隐隐作痛的不安,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地问道。

“在北海道,发现被称为蝶形骨的部位残缺的头盖骨的事件,这十多年来发生了好几起。”

“…………”

这种事,我也知道——不过,我对从第三者那里听到蝶骨的事怀有强烈的戒心。

说不定,这个人就是这么说着,把我——不,是想把樱子小姐引出来的亡灵们中的一个。

“那么……为什么来找我们?”

所以我慎重地问。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谎言,也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动摇,他盯着可可杯看。

“这个说明真的有必要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蝴蝶和头盖骨,在对这些事件逐一进行梳理的延长线上,不知为何有两个人突然登场,而且还不止一次——不能说没有线索吧?”

记者先生果然是经过多方调查才找到我们的。

“真啰嗦,同样的事情要说好几遍,看来你太不懂事了。”

他非但没有责备装模作样挑衅的樱子小姐,反而投来了惊讶而轻蔑的目光。樱子小姐正面面对记者先生的视线,又忍不住哼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互相瞪视着——不过先退一步的,是记者先生。

“……那就这样吧。再问这些没用的问题也没有意义了。”

“那就好。回去吧!集会搜查结束了!”

像演戏一样,樱子小姐把手掌伸向了门口。记者先生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但并没有就此离去。

“不过,我想你们让我看看。”

“说什么?”

樱子小姐扬起半边眉毛,微微歪着头。

“就是看你们俩平时是怎么玩侦探游戏的。”

说着,记者先生递给我们一本文件夹。

“事故发生当天,在离事故现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自杀了。因为这也不属于命案,所以也没有特别的报道——那个女人在无头人偶前上吊。”

“……没有头的人偶?”

我知道樱子小姐突然对这两个‘死’和两个‘头’产生了兴趣,记者先生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盯着这样的她和我。

“樱子小姐……”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拉了拉樱子小姐的袖子。

“不可思议吧?调查一下怎么样?”

但樱子小姐还没回答,记者先生就用试探的眼神对我们说。

“我不吝啬调查——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协助您的,我想把了解到的内容写下来。”

“也就是说,你想利用我们吗?”

但面对一脸无畏的樱子小姐,记者先生“哈哈哈”地放声大笑起来。

“你可不要认为这么简单就能骗到我,为了找骨头而去找尸体,这种骗人的谎言,我是不可能相信的。所以,由我来揭穿你们的谎言。”

记者先生笑得喉咙都在颤抖,仿佛觉得很奇怪。虽然早有感觉,但看样子这个人是认真的。

他真的意识到我们和犯罪有关。

“我们为什么要跟这种事打交道?”

“因为不能证明清白。”

面对眉头紧锁的樱子小姐的提问,记者先生冷冷地回答。

“刚好相反,随你们高兴,无辜是无法证明的。不管人们再怎么申诉,也没有证明的方法。所以我才说给你们这个机会。请你们向我证明你们是善良的公民——你觉得呢?”

樱子小姐抱着胳膊烦恼了一会儿。

这是危险的提议。

我们确实是无辜的,虽然是无辜的——但是,未来会如何并不知道,我并不想接受这种挑衅。

“……可以吧?”

但是,樱子小姐终于同意了,但此时拒绝确实也很危险,他可能会偷偷地跟踪我们。

“虽然不想把记者的直觉……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作为理由,但是用偶然来整理怎么都有违和感。那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失去生命的两个人,一定和你们两个人有某种联系——我想把这个报道出来。”

“没有什么可以上报道的。”

看着哼了一声的樱子小姐,八锹眯起了眼睛,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么,今天我就告辞了,啊,正太郎先生,真对不起,打扰了你和恋人的约会。”

“所以,你要我说多少次她不是我的恋人?”

也许是达到目的了,记者先生满意地说完,离开了咖啡店。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樱子小姐突然抓住我的肩膀。

“等等……恋人是什么意思??”

但是,看到我这样,樱子小姐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啊……是指鸿上。”

“和百合子?你和百合子在交往吗? !”

“不是的!樱子小姐你都说什么了!”

啊?我不禁流露出惊讶,焦躁地反驳道。

但是樱子小姐突然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甚至比和记者对峙时还要糟糕。

“少年……我觉得你的母亲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是有点固执。而且你没有父亲。所以作为年长者,我想问问你……你接受过生物学、心理学、伦理学上正确的性教育吗?”

“什么?”

“也就是说,关于人类的生殖行为,以及正确的避孕方法……”

“啊啊啊!?就算是樱子小姐,我也会生气的啊!”

“你在说什么?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关系到你的人生!?日本的性教育水平非常低,而且错误的避孕技巧和避孕方法广为人知!”

‘你在说什么’是我的台词才对!

“这、这事我也听哥哥说过,你先闭嘴吧!”

我的耳朵都烫得通红,樱子小姐悲鸣般地说道:“那我跟他确认一下吧。”她擅自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想打电话,我慌忙拿起。

“绝对不要这样。”

“矶崎应该是生物老师……”

“如果问矶崎老师,他会告诉你植物品种改良的方法,而不是性教育吗吧?”

“是吗……嗯,那就让阿梅煮红小豆饭吧。”

“如果不是樱子小姐的话,我大概会用拳头打她吧!”

希望你适可而止。虽然我不喜欢被任何人说,而且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被樱子小姐说。

“对、对了,那个记者先生的事!”

“确实是个奇怪的男人,但肯定是很优秀的,因为他找到了我们。”

“……不是很危险吗?”

“谁?”

“…………”

那个叫八锹士的记者不是很危险吗?他不会是花房的亡灵之一吧?樱子小姐想要表达自己的不安,但从她的回答中,我再次意识到,如果八锹士不是亡灵的话,他自己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

我们的安全,他的安全——如果站错地方,双方都可能处于危险的立场。

“这不是正好吗?他的调查技术,是我们所没有的。那就利用他吧。”

樱子小姐嫣然一笑,仿佛要把我的担心一扫而光。

“利用?”

“嗯,说不定能接近花房……万一有什么事,就把那个男人作为牺牲品吧。”

“怎么可以……”

“不,他自己也有一定的危机感和觉悟吧,再说,就算我们阻止他,他也不会放弃。”

看着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的,津津有味地喝起可可的樱子小姐,我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静静膨胀,等待着破裂的时刻,这种紧张感或者说是焦躁感让我害怕,我微微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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