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非常感谢您能点进这篇翻译无授权无校对无自省,纯属个人自嗨的垃圾三无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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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的是以このりお为主的轻度百合,如果不合您的口味,辱骂译者就好了,尽量不要辱骂原作作者。
如前文所言这篇翻译是我纯粹自嗨的产物,下篇也是看哪天心情好了就会做。希望您能在做好包括接受我稀烂的翻译水平以内的所有心理准备之后再阅读正文。
正文↓
序
你说了谎。
在窸窣间映出金黄的笑容下。
我说了谎。
在那轮浸在晚霞里的花朵下。
这一切到底是你犯下的错。
还是说只是我的咎由自取。
是因为对你的那些欲求。
是因为我甚至未曾发觉。
快停下吧。
快停下啊。
一切都只不过是落在向日葵荫下的梦。
你。
还有我。
今年的酷暑是有史以来最为凶猛的。
即使是在这座走三步就能躲进空调大开的便利店的城市里,人们也在接连不断地倒下。晚间新闻里因为中暑就医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多。电视里坐在一看就知道凉快得很演播室里的老头振振有词地说着什么全球变暖啊,什么异常气候啊。要是真让这种人放到大太阳底下烤烤,比起生僻难懂的某某现象,先从他们嘴里吐出的肯定是热死了这种字眼。
今天的太阳也极度热衷于在我的草帽上宣泄他的高温。从芥末色的凉鞋前蔓延出去的阴凉的缝隙里,一小只蚂蚱正匍匐着稍作休息。我用鞋尖抵着蚂蚱推了推,它就铆足了劲儿,又跳进了草丛里。
“好热……这也太热了吧。”
这话虽然和我脑子里正想着的东西完全一样,但却不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过去,在那个比我稍微小了点儿的影子前,她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热也不是我的错,木实姐。“
被我这么一说,脸色反而变得更难看的她迈开脚把我们间的距离缩短了三步。面前的她稍稍仰起头来。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这天气环谁来都是这副表情吧。”
“你的漂亮脸蛋可全糟蹋了——”
“糟蹋就糟蹋啰,反正这种荒郊野岭也没人会看。”
木实姐快步走到我的前面,她虽然不认识路,但走在笔直向前的小径上,姑且也没说什么。我的影子就这样紧紧追着她的脚后跟。
我追上她的时候,她稍稍放慢了脚步。
“我说,莉绪呀。这还没到呢?我真的快热倒了哦?”
“快到啦、快到啦,肯定,大概。”
“莉绪说的话总是非常富有弹性的这个特点,我还挺喜欢的。”
唉,这下可能真弄得她有点烦躁了。可是之前来的时候我也只是在车窗里随意瞄了两眼,路程说实话记得不算清楚。当时不觉得这条路有多么错综复杂就没往心里去……早知道还是找制作人要张地图好些。
“嗯…那是什么?你看看。”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我们用不着在这种酷热里一直走到中暑了、
那片金黄色的地毯就像是海市蜃楼,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我走在她前面半步,远远端详那片景色。本来还担心这个时节说不定向日葵已经枯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小小的太阳们全都拿出了毫不逊色于高悬在我们头顶的那一位的热情,迎接着我和木实姐。
“那些花是……向日葵吧。”
“是啊,向日葵。”
我悄悄回头瞥了一眼,暑气留下的闷闷不乐已经从她的脸上消散了。
“再走近点看看吧。”
这个兴奋劲儿就跟个孩子似的,要是说了这种话肯定又要惹她生气了吧。自己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她虽然没有急着跑过去,但迈往向日葵田的步幅和平时的木实姐比起来还是宽了不少。
“莉绪想给我看的东西,就是这个吧?”
“正确——很漂亮吧。之前拍戏就是在这儿出的外景呢。”
“倒也不用掖着藏着,直接和我说清楚就好了……”
话虽如此,看着她现在蹦蹦跳跳的神态,这一路上都瞒着她看来还是很值得的。
我看向比我先一步走到了向日葵们的面前的木实姐,视线落到了她的表情上。之前满脸的开心起了变化,嘴角也因为困惑而微微垂下。而在我得出这一切变化的原因之前,她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花儿比想的还要大呢。”
确实如此,眼前向日葵的花朵比起木实姐高了一头。
“……哼哼。”
“你呀!笑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木实姐会输给向日葵……哈哈哈”
那时刚好有一阵强风吹过,于是那朵硕大的向日葵在风儿的推搡之间就像是要轻轻抚摸她的头似的摇晃起来。看到这一幕的我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一旁的她则是气得连肩膀都耸了起来。
“唔唔——你这向日葵真是无礼啊!对着女士的头顶毛手毛脚的,简直就跟谁家的制作人一个德行嘛!”
她快步走开,一眨眼就已经背对着我。我笑着轻轻地戳了戳向日葵。
“你也真是一场灾难啊。”
向日葵不予应答,只是晃了晃,斜仰向天。
花田和公路的边界线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二人就沿着那条边界线惬意地漫步着。心里想着不管怎么说笑出声还是有点过分了就和她道了歉。她却转过身去回答说自己没在生气。
既然她都说自己没在生气了那也没办法了,我只好作罢,对着身边一排排的日轮作起扮鬼脸的游戏。向日葵们看起来如出一辙,其实每朵花的表情都有微妙的不同……我猜如此。但我从来就分不清它们间的区别。
“你这身打扮就是因为要来向日葵田吗?”
她突然说起些没有前文的话,乍一下没听懂的我无意间把问题传了回去。她这才转过身来,指了指我的衣服。
“说的是那身白色连衣裙啦。”
今天穿的衣服确实是白色的连衣裙。虽说整条胳膊都露了出来,但比起平时而言,这种露出程度还算得上温和。
“没错喔,难得买下这件衣服倒是确实不错,不过要穿起来走在街上就有点儿轻佻了。不是现在这种时候可放不下包袱啊。”
“说是制作人特意给你选的来着?”
“是啊,作为拍戏杀青的犒劳,抓着他逛了一天的街。我倒是希望背上或者胸口如果露得再多点儿会更性感点,他却咬定就要这件,肯定是害羞了吧。”
她扫了一眼我的行头,又轻轻地嗅了嗅,最后冷冷淡淡地给出了她的评价。
“不也挺好的么,很适合你哦。其他人没有这个眼福真是遗憾啊。向日葵田配上白色连衣裙,就是那顶草帽有点夸张。”
我像枪手一样用食指轻轻抬了抬帽檐。
“这个帽子可不是便宜货哦?多少也花了三万円啊。”
“三万?!”
“毕竟是海伦家的哦?这家连五万以上价位的帽子都有啦。”
“咕……!?”
看来这顶草帽连掀飞她相中的草帽上的木刺都是绰绰有余。不愧是海伦家的帽子,品牌货就是不一样。
”……我,之前在超市特卖里看到和你这顶一模一样的帽子,也就卖三千円而已……到底是不一样在哪了……“
“这个嘛,设计啦,或者材质之类的?木实姐你也是成熟女性了,对品牌的审美也得敏感起来吧。”
“你是理解不了的……那种中意的衣服有一件算一件就没有一件合身的那种痛苦……”
瞧着她说不好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全身直打颤的模样,看来我这下是踩进她的雷区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出门去淘淘适合她的牌子吧。
“不过木实姐你也真是,出趟门居然还穿着平时那套私服。”
“那都得怪你拉着我出去之前什么都没跟我说吧!我本来还以为这种大热天要出门肯定也是去什么有空调的商场购物。要是早知道要来这种地方,就算是我也多少会打扮打扮的嘛!”
“说的也是啊……对不起。”
我说着道歉的话,在脑子里想象着木实姐身着白色连衣裙,戴起草帽的模样。嗯——这还真是亏大了。
“我怎么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呢……”
“说的也是啊……对不起。”
反正我就是幼稚啰——她发着牢骚,摆出那副无可奈何的笑容,朝向日葵田的边际一步步走去。但是我明白那就是她的成熟,当然,她对我知道这一点也是心里有数。这样一来才有了我们之间的沟通方式。
我开始庆幸于木实姐总算变回平时的模样,原本还害怕要是她不喜欢这些该怎么办。但看到她就像平时一样,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开心一点,我脚下凉鞋高高的鞋跟比起刚才也要走得轻快些了。
木实姐稍稍踮起脚尖,往无垠的向日葵田放眼望去。
“不过这向日葵,真的都是齐刷刷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看起来还怪瘆人呢。”
我不明白她说的瘆人从何而来。金黄色的地毯漫山遍野,千万株向日葵的姿态别无二致,眼前的景色只有绝景二字能相称吧。
“话说回来,木实姐。你听说过这话吗?”
这话是沙希还是由香子告诉我的来着,当时心里想着能把这种段子当作联谊时的谈资就悄悄记了下来。
“向日葵总是齐刷刷地对着相同的方向,对吧?不过据说在向日葵田里,偶尔也会有那么一株向日葵的朝向完全相反哦。”
“你是说那株向日葵和太阳的方向相反咯?”
“是啊。不过,接下来才是重要的环节。据说如果向那一株向日葵许愿,不管什么愿望都能成真!不过呢,它也会带走你最重要的事物……!”。
我正得意于自己说了个故事真是浪漫得很,但她的表情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好像不怎么吃这一套。
“那不就没意义了吗?说到底不还是会丢掉什么嘛?”
”但那可是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啊!?木实姐要是找着了打算许什么愿?“
“身高。”
“即刻回答啊……”
“毕竟这种段子太不着边际了。要是你来的话,你打算许什么愿?”
“我?要是我来的话……”
许什么愿呢。想要之前买不起的那件衣服,还有前阵子风花做了代言广告的洗面奶也想要,不过眼瞎心里正好惦记着的那款包包可能也不错。
“哼哼。”
笑声那头的木实姐笑得正开心。这应该是我今天头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吧。
“啊啊,对不起啦。不过莉绪烦恼起来的样子我还真是挺羡慕啊。”
“看起来很奇怪吗?”
“嗯——可能有那么点奇怪吧?毕竟高中那会这种像咒语一样的段子总是火得一塌糊涂吧?这么一想就会觉得较真烦恼的你还真是年轻啊——”
我突然间有点想避开她的目光。虽然我觉得和我岁数相仿的木实姐也算是年纪轻轻,但她说起这种话时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成熟。就好像连那些离现在的我还很远很远,只能眺望的光景,她也早就踏足过。当我还在蹒跚学步时,她就已经在轻拍着我的肩膀,催我去看看沿路的风景了。
虽然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但真到了那种时候,到底还是会觉得自己比起木实姐真是太过幼稚了。
“快看快看,有条到花田里的小路。”
明明是自己先抛出的话题,我却因为对话的流向终于有了改变兀自高兴起来。追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一列列紧挨的向日葵间,只有那里空出了一条缝隙。
“这…算得上路么。不过也确实直勾勾地通向花田的深处。之前摄影的时候怎么对这路一点印象没有呢……”
狭窄的缝隙勉勉强强算得上是路,藏在向日葵里,一直往很远很远的地方蜿蜒过去。小道的一半都已被齐背高的向日葵遮盖住,从这里也看不清最后通往何处。
我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钻进向日葵田里探险听起来就像是什么电影里会出现的桥段。
“木实姐,我们进去试试吧。”
我把半个身子都探进小道里时才发觉到木实姐没跟过来。回头一瞧,她在离向日葵有段距离的地方愣住了。
“怎么了?”
“……有点儿发怵。”
比起经过思考,这话更像是下意识从她口中说出的。换作平时,如果真的不乐意,她自然也会摆出不乐意的样子,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却让我捉摸不透。
“木实姐,大太阳的天没什么好怕的啦。”
“但是擅自跑进花田里,说不定会惹别人生气啊。”
“没事没事。之前摄影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这里平时都是开放的。”
我说着把手伸过去,她犹豫了片刻才握了上来。
“也是,这种大白天要是害怕起来才反倒奇怪。”
道路很窄,窄到我们两人没法并排走。于是木实姐走在前面,我紧紧跟在后面。
“被向日葵俯视的感觉还真是奇怪。”
“让人想起那部电影了,龙猫。”
“龙猫有这种在向日葵田里走路的场景吗?”
“虽说不是向日葵,不过也是在这种被和向日葵大差不差的植物裹住的小路里往前走。”
“是么。上次看龙猫已经是很多年前了,记不清了。”
她对此情此景好像没什么反应。不过我倒是对这种儿时痴迷的电影里的主人公做过的事很是起劲。这条长满向日葵的小路到底通往了哪里呢。
沿着曲折的小道一路走去,片刻就已经看不见入口了。植物散发出的浓郁香味裹着她身上香水的清香冲进了我的鼻腔,挠得人有些发痒。
“......莉绪,你呀。为什么今天会让我陪你一起来这儿?”
她拨开繁茂的植株,试着看清小径的方向。声音夹杂在叶片的窸窸窣窣里,变得模糊起来。我把音量提高了一点。
“要问为什么的话……我觉得你会开心啰。”
“但如果把事务所里的大家都喊上,或者把制作人抓过来不也挺好么?”
“嗯——有道理。干脆下次就让制作人开车来往返吧,说不定也不错。”
前面响起了有点滑稽的笑声。
“那下次就这么办吧。向日葵虽然好看得很,这么热我可受不了。”
我也用笑声当作答复。说的也是,喊上制作人和大家一起来一趟说不定会更开心。
“对了,木实姐帮我拍张照片以作纪念吧,难得我穿成这副模样跑过来。”
“包在我身上。这可是在向日葵丛中清纯的莉绪的珍贵一拍。”
她走远了几步,摆弄起手机来。我对着手机苦恼起来。摆个性感的姿势当然是很好,也许还是文静些的姿势更适合今天的打扮。
就在那时,一股强风从小路的后面吹了过来。我赶紧压住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可这样一来帽子又被风捉住,托上天去。我慌着想把帽子抓回来,却一个趔趗歪倒下去。帽子就这样从我压在自己膝盖的手上滑过,又飘过了木实姐的头顶,乘着风飞往了更远更远的地方。
这下真是倒霉透顶了,难得的白色连衣裙弄脏了不说,连帽子也一溜烟飞走了。
我看向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心想着姐姐肯定也很遗憾吧,说不定她也会苦笑着看过来。
但是,她却没有在笑。
“交给我吧,我去拿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拦住她,木实姐就这么说着,往小道的深处跑了过去。
她一眨眼就不见了,连她的脚步声也卷进了紧跟着她的风声里消失不见。我像是触了电似的撑着膝盖一动不动,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等不到片刻,木实姐应该就会手里紧握着那顶帽子回到我的面前数落起我来,问我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然后笑着将手伸过来。我想会是这样,我相信一定会是这样。
但是,木实姐姐并没有回来。
“姐姐……?”
扑通的一声,紧接着就被周遭无数的深绿给吸了进去。
那就像一块硕大的冰块砸进了我身体的深处。明明身体在发了疯地出汗,血液却像是稀碎的冰块一样流遍了血管,近乎无助的孤独涌了上来。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
我拼命地抵抗孤独在自己的身体里泛滥。她已经消失了多久?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还是说只有几秒而已?
悬在我头顶的向日葵晃个不停,风吹过的叶子响起密密麻麻的咯咯声。我被吓得站了起来。
“木实姐!!”
本以为马上就能听到回应,但她没有回答我的声音,为什么。我已经害怕成这样了,难道她看到我这么害怕会乐在其中吗?
绝对不可能,姐姐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从来都没有伤过我的心,哪怕一次。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那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回应我,没有像平时一样对我作出回应。
向日葵的笑声越发刺耳起来。
我用几乎要把黏在我身上的笑声甩下去的力度跑了起来,沿着那条被向日葵死死包住的小路拼命跑了起来。只要沿着这条路往前去应该就能找到木实姐了,她肯定会露出总是挂在脸上的那副无可奈何的笑容迎接我。我就这么想着,在那条小路上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向前跑、向前跑、向前跑。
但是。
但是,那条小路在那里就到头了。
不可能,为什么。
我猛然觉得好像有一块巨大的幕布落了下来。我和木实姐姐一起走过来的那条路,我拼命跑过来的
那条路,在我的眼前变得越来越窄。紧接着,再往前走上几步,那条路就突然消失了。
我站在被向日葵围住的死胡同前愣住了。只有从发梢渐渐窜上来的灼烧感里夹杂了近乎荒唐的实感灌进脑子里。我的膝盖又快要支撑不住了。
然后,就在那时,我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她肯定是走到了更深处,走到了比那条向日葵的小路要更深更深的地方。
是的,绝对没错,这条小路到这里就已经消失了,那帽子肯定是飞到了更远更远的地方,而她肯定也只是追着那顶帽子往更深处去了。
“姐姐!!木实姐!!”
我推开拦路的向日葵,往花田里走去。从数不清的根茎强行穿过去,抖开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叶帘,喊着她的名字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但我还是没有看到她。她肯定是被这些向日葵遮掩起来了,被我眼前无数的向日葵们。绝对就是如此。她在哪,她到底在哪里。风在作祟,成群的向日葵跟着摇动起来,我根本就找不到她在哪了。求求你们,能不能稍微停下来……快停下啊!!
“姐姐!!姐姐!!”
我的呼喊已经快成了嘶吼,但花田里还是一片死寂。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应我。我脑子里那个微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肯定是晕过去了,也许就因为中暑倒在向日葵田里了。
我看着一累累的向日葵堆满了自己的视野,突然想起了她说这些净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向日葵有些阴森的那句话。直到这一刻,我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那是眼球,那些金黄的花全都是睁开的眼球。是涂上了花瓣颜色的乌黑的,成百的,上千的眼球。恶狠狠地盯着我,监视着我,用近乎好奇的眼神观察着我。
一股就像是有谁的手指顺着我的脊柱从上往下一点一点划下去的恶寒迅速地从背部扩散过来。我已经快控制不住眼泪了,明明木实姐就在我眼前这片花田里的某个地方静静地躺着。我要怎么看,怎么找才能找到她啊。
就在我几乎快要把脑子给掏空时,一个想法终于窜了上来。没错,还有手机。只要顺着木实姐的手机响起来的声音找就能知道她在哪了。
我一边诅咒着为什么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费半天劲才能想明白,一边掏出了手机。按在屏幕上的手指颤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时间一点点过去,浪费的时间已经长得让人反胃,但我还是找不到那个联系方式。我像是着了魔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地在联系人里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但就是找不到那一个名字。心里的焦虑压得人越发喘不过气。再从头开始,一次又一次地找下去。然后,在已经快要翻到第十遍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劲。
不见了,木实姐的联络方式不见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肯定是我不小心把她的联系方式删掉了,我立刻打开了SNS,但那里一样没有她的名字。其他每一个人的消息记录都清清楚楚地留了下来,唯独她的连一个字都不剩。
很奇怪,怎么想都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我已经束手无策了,这种时候到底要怎么办啊。独自站在铺天盖地的向日葵田里,谁能来帮帮我,求求你了,来帮帮我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莉绪,什么事?”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制作人!出大事了,木实姐不见了,说不定是在什么地方晕过去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在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之后,电话的那头传来了略带疑惑的回应。
“先冷静点。我没听清你说的是谁,但现在的情况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突然病发了,是吗?”
“不是什么那个人啊!木实姐姐啊!木实姐她人不见了啊!”
我本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知道现在的事态到底有多严重。他的声音肯定会紧张起来,一定会作出承诺,马上就来帮我。我是那么地相信这一点。
但是,电话那头的下一句话,是我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莉绪,你说的这个木实姐,是谁?”
我难以置信地画面里的他的名字,就这样愣住了好几秒。手机快要从手里滑落下去,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我对莉绪你的朋友圈子记得实在不清楚……可能听也确实听你提到过……”
“你、你在说什么啊!?那是姐姐啊,木实姐啊!马场木实!你可别说你不认识她啊!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如果下一句回应还是这种荒唐话我舅干脆把电话挂掉。好在他的声音总算开始急切起来。
“你现在人在哪里?”
“向日葵田……就是之前摄影时候的……”
“明白了,我立刻去接你。这样吧……你先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下,便利店也好车站也好,随便找个能防晒的地方。明白了吗?”
“但是,木实姐她……”
“明白了吧!”
他挂断了电话,没有给我留下回应的余地。手机从我垂下的手里滑落下去,掉在了路边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等他到了这里来帮我,一切应该会好起来的,本应如此。但这一刻涌进身体里的却不是安心感,只有孤身一人滋生出的孤独感又一次漫了上来。
“我必须要找去找她……必须要去找木实姐。”
她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
再一次把手探进向日葵丛中。把还在脑海里回响着的他刚刚制止我的话统统掩盖起来。现在,哪怕是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可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备受煎熬。她说不定就静静地躺在我眼皮底下的无数的向日葵中的某一株向日葵荫下。
“木实姐……在哪……木实姐”
我一步步地往前,往花田的更深处走了过去。呼唤她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微弱了,声音已经没了气力,几乎被我推开花朵的声音所取代。但我还是一步步地往花田的深处走了过去。
你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硕大的金黄色花朵整朵地沐浴在太阳光下。
木实姐姐。
从脸上流下的汗水也被向日葵接住了。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长长的花茎缠住了跌跌跄跄的身体。
木实、姐姐。马场……木实。
视野里成千上万的金黄色像是在嘲弄我似的笑了起来,一边摇晃着,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就像是在捉弄着我,和我说她不在这里,当然也不在那里。
但要说我找不到她,木实姐就会,姐姐她就会……。
她会怎么样。在脑海里浮现的是某个长得像是木实姐的东西瘫倒在我的脚边,面色苍白,一动不动。不管我怎么呼唤都没有半点回应,因为她早就已经不在那里了。向日葵挤出来的细长的藤蔓裹住了那个东西,对我说着。那已经不再属于你了,你已经没有拥有她的必要了,她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
回过神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停下了。向日葵就像是要把我也占为己有一样用藤蔓缠住了我的脚。不对,这肯定是错觉。
就算这些全是错觉,我也确实已经迈不动半步了。我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滴答滴答地落到地面上,从我的脸上停不住地落下去,原来那是眼泪。是我在哭,在一望无际的向日葵田的正中央,独自一人,泣不成声。
“莉绪……莉绪!”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了呼唤我的声音。但我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动作,他就强硬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转了过来。
“莉绪,我不是和你说了去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
“制作……人……”
“莉绪,你……”
他的双手紧紧撑着我的肩膀,甚至让人有点疼的力度却让人生出欣慰。那就干脆全都交给他好了。
“制作人……木实姐……她……”
我的记忆到那里就结束了。
单调的机械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夹杂在机械声里的是一阵清脆的键盘声。清爽的风从脸上拂过,送来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的气味。
我坐起身来,盖在额头上的湿毛巾啪地掉到了膝盖上。脑子就像刚刚还泡在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里,噩梦留下来的那股模糊的不安在顺着脊背爬上了来。为什么我会在剧场里呢。我靠在沙发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电脑前的背影。
“啊,莉绪!好点了吗?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制作人,莉绪她总算醒了。”
第一个发现我已经坐起身的人,是从茶水间刚走出来的,风花。
“别急着站起来,我这就去给你拿水。”
“太好了。要是再躺上一会,说什么我都得送你去医院了。”
“我……“
制作人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脸上还挂着往常的微笑,我却从那副本该让人安心的笑脸和眼下的状况里嗅到了近乎让我无所适从的反常感。但我就算想破了头也说不上到底是哪不对劲。
“来,莉绪。喝点水吧。”
“……谢谢。”
我从风花手里接过塑料瓶,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你出汗出得可厉害了,湿毛巾也别忘了。”
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自然地注意到自己穿着的那件衣服。纯白的连衣裙。
记忆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股脑地沉进了脑海。
纯白的连衣裙,草帽,向日葵,还有在那条小路里消失的木实姐。
我就像是血液突然开始倒流猛然清醒过来。上一秒还在笼罩着我的朦胧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迅速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恐惧立马就挤压进了我意识的每一条缝隙。
“制作人!姐姐她人呢!?木实姐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吧!?”
“莉绪,先冷静下来!我也想听听你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在念叨的这个木实姐倒地是谁。”
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我一直保护得好好的东西,在那个瞬间彻底崩溃了。看来噩梦还没结束,他在向日葵田里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什么玩笑话。都已经这样了,他却还是坐在沙发对面和我的视线相对说出了这些话,说出了这些干脆利落地捅进了我的心脏的话。
“制作人,莉绪她刚从中暑里清醒过来,记忆还有点混乱,谈话还是慢慢来好些。”
“......也是。那这么说吧,你还记得打给我的那通电话吗?”
“啊啊......”
“我接到电话之后就立马去了那片向日葵田,但只找到了你一个人站在花田里。把你送上车之后我又回去翻遍了整片花田,但根本就没找到有什么人像你说的那样倒在花田里。”
“绝对不可能……我明明是和她一起去的花田。”
“首先,不是你自己说的今天要一个人出趟门吗?”
他掏出手机,利落地点开邮件的页面。邮件里的那个人说自己要穿上崭新的连衣裙独自去向日葵田,发来邮件不是任何人,是我。
我慌忙掏出自己的手机,但刚把手探进口袋才想起手机已经落在了那片花田。
“别慌,我帮你带回来了。你是不知道我放心不下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我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部手机,但手机屏幕里显示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和他手机里的那封邮件没有半点区别。消息记录停在了昨天。
“那片向日葵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才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那片花田里,在那条小道上,木实姐走在我的前面,追着我被风吹跑的帽子,然后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的东西,也只限于你在太阳底下走了太久导致轻度中暑而已。为什么非要顶着太阳走上那么久……”
“因为,我和她一起往向日葵田的深处……”
“就算你说深处,那片花田也不怎么大啊。”
“……什么?”
“看起来确实宽得很,但也只是因为整片花田都种在斜坡上吧。那段路程实际走起来连五分钟都用不上啊?”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和木实姐一起沿着那条小道走进了花田……我明明向着花田的深处跑了那么久那么久。
“虽然我这也只是推测,莉绪你说不定是到那里的时候就已经中暑了。意识不清和噩梦之类的幻觉恐怕也只是中暑的并发症而已。风花也跟我提到过严重中暑会引起一定程度上的记忆损伤。”
噩梦是什么东西,记忆损伤又是什么东西。眼前的现实才是唯一像是噩梦的东西吧。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木实姐给忘掉?我完全搞不懂这种行为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风花...总不能连你也说出这种荒唐话吧?木实姐现在是真的很危险啊……”
听到我投以近乎乞求的发问,她用温和的语气答复了。
“莉绪,再稍微休息一会吧,好吗?你说的那位,是叫木实姐姐吗?虽然我和她并不相识,等你稍微好点了我一定会好好听你讲讲的。”
她的回答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柔。但那是护士对待患者时才会秉持的温柔,很明显是在对待已经不正常的人时才会秉持的温柔。是我……是我不正常吗?
“但那是木实姐啊?是偶像马场木实啊!她不是我们剧场里的同伴吗!”
但他们的反应却只有挂在脸上的那副除了困惑看不出任何情感的表情,那副表情挑起了我的怒火。
“搞什么啊……你们两个在搞什么东西……很有意思是吗?串通好了一起装作忘掉木实姐?这算什么?综艺节目吗?还是说是在整人?你俩模仿起把朋友一脚踢开的家伙还真是有模有样啊……!?”
但他们的反应还是一丁点都没变。他的表情就像是他在处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困惑里带着平静。
“听好了,莉绪。我不知道你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他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们765事务所里没有叫马场木实的偶像。”
这句话不偏不倚地刺中了我的逆鳞,我气得眼睛发红。
“少胡说了!!快把她还给我啊!!我已经受够了!!”
“莉绪,稍微冷静点吧……”
听到她的声音从耳朵下方传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喝点水冷静冷静比较好……”
她几乎是把塑料瓶塞进了我的手里,气急败坏的我想要把那瓶子随便扔到什么地方。就在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扔而环顾起四周的时候。
我看到了那个东西。
我都肯定是五感尽失了吧。眼前猛地发白,声音也消失了。风花刚刚塞来的塑料瓶从我的手滑了下去,重重摔在桌子上,水从瓶口一股劲地往外涌。
我拖着自己的脚往那个东西走了过去,步伐无力得出奇。我伸出手握住它,一点一点地举了起来,就像自己是在触碰什么可怕到难以想象的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那是事务所里大家的合照。照片里熟悉的人们排成三列,我站在第二列的前侧,散漫地搂着木实姐的肩,她站在前列,脸上露出了那副无可奈何的笑容。
本应如此……
但是本该在照片里的木实姐不见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就像最开始就从来不属于她一样站着另一个孩子。我和歌织肩靠肩地坐在一起,面无表情。
“搞什么......这什么......这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把那张照片放回原本的位置,我抽回了打着哆嗦的手,在袭来的震惊里向后退了好几步。刚刚的那滩水已经流到了床脚,被我踏得溅起水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莉绪!你还好吗?实在不行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我现在就去把车开过来。”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传来了他的声音,那声音试图表达出的语句太过残忍。像是不堪入耳的噪音。姐姐她从这个剧场里消失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了。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抄起行李的我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从剧场里逃了出去。风花和他挽留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但是要去哪里,现在又能往哪去......到底有什么能见到木实姐,能见到她的地方。
(对了,公寓......!!
往公寓去应该就能见到木实姐了......!!)
我逃上了电车,一路坐往离她这阵子住的公寓最近的车站。还没出站我就飞奔起来。
她是几个月前刚搬进那间公寓的,当时还打趣说起这公寓对她来说太大了点所以才一直拉着我去她家喝酒。前几天我们还和歌织三个人凑在一起喝了个痛快,歌织还没沾上几滴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我和木实姐吃着她亲自下厨做的下酒菜,笑话歌织喝起酒来和小孩子真是没两样———
我的现实还在崩塌。
那间公寓明明还没建成几年,上次去她家明明还没过几天。
本应是公寓的地方立起了高高的水泥柱,水泥柱上披着工事中的横幅,水泥柱下密密麻麻的板材把整个施工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恶魔在我的耳边窃窃私语,对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真相。
马场木实,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第二天,我请了一整天假。
准确地说,是他发来短信说“今天就别管工作了,在家好好休息吧。”而我心怀感激地遵从了他的指示。
木实姐消失了。
那就是一场梦,压根就没发生过这码事,只不过是我今天睡过头了。昨晚的我祈祷着这些缩进被窝,但是迎接我的只有另一个早晨,只有令人作呕的噩梦的后文。
手机里留下的那些数据,联系方式,邮箱,SNS,通话记录,照片……只要是和她有关的,全都在昨天消失得彻彻底底。并不是凭空开出一个空洞把那些东西全都吸了进去,更像是那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根本没存在过。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存在过叫马场木实的偶像,从来就没存在过这个人。不对,她怎么可能从来没存在过,她明明是消失了。就在昨天,从那个时候开始。
现在是什么状况,事情开始是什么原因,接下来又要何去何从。毫无头绪的我只能蜷缩在被窝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个名字。
“木实姐……”
都是我的错吗?都是我拽着她非要去那里,都是我放着她一个人跑了出去。
我也弄不清到底是我还是什么东西的错。木实姐她到底是为什么消失了,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回来。
问题一个个地溢了出来,但不管我问了多少次,也没有任何人来回答。
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的我,孤独得快要死去。
正午刚过,我坐上了电车。
就算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只能被自己一无所知的现状压垮。短暂的犹豫后,我决定再去一趟那片向日葵田。
太阳抛洒下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暑气,向日葵迎头向上摆出和昨天如出一辙的姿态。这里说不定留下了什么能把她找回来的线索,我沿着一株株的向日葵一路向前,不管怎么说至少要先找到昨天的那条小路。
“怎么回事……?”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花田的边缘。我以为是自己看漏了就沿着原路又找了一遍那条小路,但没用上十分钟我就又走到了花田的对策。束手无策的我只好径直闯进花田里。
“……怎么会。”
我愣住了。和他说的一模一样,就算要穿过整片花田也不过才五分钟左右。但我昨天走得明明就比五分钟要多得多。
“这都算什么啊……到底。”
在围绕着花田边际的小道上瘫坐下来,发脾气地把腿甩出去。凉鞋高高飞起,最后砸在了向日葵荫下。我没打算去捡,干脆往上看去。太阳刺得人眼睛生疼。
“你到底去哪里了……”
和我被堵死的心情截然不同,天空映出的依然是湛蓝一片。随手捡起一块石子索性就是一扔,那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接着被密不可分的向日葵们吸了进去。
结果还是彻底的徒劳,我连半点事情都没弄明白。本想就算她已经不在了,这里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要是再多想想,肯定就能找到线索了吧,肯定能找到和她有关的,线索。
(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于思考的人啊。)
回想起来,自己做偶像的这些日子里,她总是陪在我的身边。我眉头紧皱时总能给我送来最正确的提示,郁郁寡欢时就和我一起灌起酒来,说些有的没的。我的LIVE总算大功告成的时候,她开心得就像那是她自己的LIVE一样。不管哪段回忆都有她的身影。
“都是我太赖着她了……所以才会被她嫌弃。”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手也是腿也是言语也是思想也是,不管哪个都如此贫瘠,不管哪个都不堪一用。
没了她的自己居然弱小到这种程度。
在过于庞大的晴朗天空下,渺小得可怜的我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剧场。还没走进事务所门那边就响起了焦躁的呼唤声。
“莉绪!你还好吗!?他们说你中暑晕过去了,急得不行发短信过去也没见你回。我真的担心坏了……”
“歌织啊……抱歉,昨天身体有点不舒服短信就……”
“都没事都没事。现在人没事了就好。”
我勉强挤出没有冷淡到失礼的答复应付着她的笑容,从她投来的关心的微笑里放下行李就落荒而逃。径直往工作间走了过去,正好他就在那。
“莉绪……这就已经休息好了吗?我都和你说了今天好好在家躺着了吧。”
“嗯,让日程突然空出来真是抱歉。还有昨天的事情也是。”
他皱了皱眉,张开口本打算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沉默了。
“莉绪,又刚送来到剧场里的苹果哦。切都切好了一起吃了吧。”
“……啊啊,也是。正好我也饿了。”
事务所当然是一如既往,剧场里人们的面貌,事务所里的每一件东西,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一如既往。但这种一如既往却只给我降下了莫大的恐惧。就算没了她,这个剧场也不会停滞片刻直勾勾地向前迈进。就算她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洋溢在这里的幸福也没有丝毫违和感。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些,早早地逃走了。
我问了每个人他们记不记得木实姐。但没有得到任何肯定的回答。连她名字都已经没有人能记起来了,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这里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她了。但他们笑得那么开心,明明刚刚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同伴,失去了那个和剧场一路走来的人,他们的笑容就好像在告诉我,我们幸福得很,就算没有她我们也幸福得很。被这种想法袭击的我逃回了家里,把胃里那些肮脏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
诅咒混进胃液里被我呕出体内,在水里散开。
有风吹过,它抬了抬头以作示意。我朝它丢了一块石子过去。
那块石子飞往了完全不同的方向,漂亮地击中了另一株向日葵,接着落到地上。
“然后啊,风花她以为是我直接就去开门了,结果门口的是制作人。弄得我们狼狈得要命!”
我又丢了一块石子过去,这次的石子什么也没碰到,直挺挺地落了下去。被我当作靶子的向日葵在风里轻轻摇晃,就像在向我显摆它的位置。没关系,想和她说的话还多得很,于是我又捡起了另一块正合适石子。
“制作人他最近稍微有点感冒,夏季流感吧。不过他那天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德行,过劳导致免疫力下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我举着石子一点点瞄准着那朵花,又把手放了下去。最后还是把它往正合适的方向丢了过去。
我又来到了这里,没和任何人说上一句,也没有任何人让我过来。又一次,一个人来到了这片花田。休息日、工作早早结束的日子,有些时候甚至还会从工作里草草抽身,都只是为了来这里。我像是在祈求什么一样静静坐着,不管要我坐上多少个小时还是多少天。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心血来潮的时候就会抱着试试的心态。唠叨几句那些天里琐碎的小事,走进花田,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
并不是存心期待会有回应,对我而言那就像打招呼一样,就像吃饭一样,就像睡觉一样,来这里只不过是我的习惯而已。不是为了去深究什么事情的意义。只是个板上钉钉的习惯而已。
“歌织她啊,说是又定下了新的音乐节目。她虽然还是新人却已经很厉害了呢。你也不能一直这样稀里糊涂的吧?。”
我呲着嘴笑起来,它晃了晃脑袋回应了我。到了这个时节,向日葵们花瓣已经开始脱落,花朵也逐渐沉向了地面。
“那就先再见了,我还会再来的。”
我收回了握着花茎的手,向日葵点了点头。
那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歌织问我要不要去喝几杯。我原本计划要去那个地方就拒绝了她,她却少见地不肯松口。
“风花和制作人也说了要来,连店都已经订好了。你就去一趟嘛……!”
我虽然还想略作坚持,但实在是拗不过她被拖着一起去了那家店。
我们到居酒屋的时候,制作人和风花已经坐下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开胃菜。
“啊,莉绪!等你好久了,快坐吧快坐吧!”
她特意站起来半推着我让我靠里坐下。在我坐下的同时,制作人也取出了菜单。
“想喝什么?我今天还算阔绰,你们随便喝也没问题。”
明明也没什么前因后果的他却突然摆起这种大手笔,真是不多见。这又是吹的什么风呢。
“偶尔也要来上这么一出吧。”
我总觉得他有点疏远。换做平时要么是在说些工作上的感想,要么就是企划相关的车轱辘话。他总是会说上很久,一直说到我们开始认真听他的唠叨。今天的他却是寡言少语,在菜上齐前几乎没蹦出过几个词。风花和歌织酒倒是没少劝,却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眼神刚和我对上就赶忙看向别处去。
我没作太多抗拒,顺着她们的意喝了起来。恐怕是太久没碰过酒,那天我醉得很快,还没喝上几杯思考就已经越发钝化了。第四杯酒下肚的时候,制作人开口了。
“莉绪你啊,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有心事……?”
“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吧,心里憋着难受的事情,或者是什么头疼的事……毕竟在剧场的偶像里你也算是最年长的吧?作为最年长的人多少也会有些负担吧。”
我是……最年长的?
“瞧你这话说的,制作人。最年长的明明就是木实姐——”
看到风花和歌织对起脸色,我低下头去,夹起一颗毛豆干嚼了起来。
“那我就直接问了,莉绪。你是不是又跑去那片向日葵田了?”
“去了就去了呗。”
我听到他光在问为什么,杯里的酒却不见少。也许是觉得今天的酒喝下去没什么味道吧。
“这还要问吗……说不定哪天木实姐就会回来,哪有不去的理由啊……”
“莉绪,你一直说的那位木实姐是什么人?”
“木实姐不就是木实姐嘛。剧场里最年长的人……不过要找出她还是按身高从下往上一个个数来得快。”
说这种话,肯定免不了又要被她说教两句。这么想来,难得今天喝酒她怎么没来呢……?
“莉绪,你从前阵子开始就有点奇怪。工作没少发呆,之前都是你拉着别人一起去喝酒,现在刚下班就急着往回赶。”
我有什么办法,木实姐在等着我啊。我无论如何都要去见她吧,毕竟如果没了她我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莉绪,那位木实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啊。她是我重要的朋友。
“那我们呢?”
柔和的触感从右手传来,是风花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当然了。风花和歌织……还有大家都是我重要的朋友啊。”
“我们也一样非常非常重视莉绪你啊。就是因为关心你,看到你最近这副模样心里才会不好受啊……”
这是哪一出,这不是反倒显得我才是奇怪的那一方了么,弄得好像我才是脑子不正常的人。
“莉绪,为什么不试试把那位木实姐忘掉呢?我们也会尽全力不让你感到一丁点寂寞和痛苦的。 ”
歌织当然是很温柔的,风花也是,他也是。他们都是我无比重视的同伴。那我到底又是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不正常。
我想起来了,都是因为他们觉得木实姐不存在。但是说到底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存在,只有我坚持觉得她存在过。这么看来不正常的人,好像是我?
我痛苦到这种地步又是为了什么呢。说真的,我已经累了。如果我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那不管怎样都要把自己纠正回去吧。
我看到风花紧紧握住我的手,把那只手摊在她的手心里。
是啊,马场木实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莉绪———能来给我搭把手搬点东西吗?”
“来了———”
已经堆了两摞的纸箱,又压下来了一摞我抱来的纸箱。
堆起来的纸箱摇摇欲坠,我略作审视,生怕一个不注意纸箱就全数塌落。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对于那些东西塌不了意外地有信心,我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歌织正掂着那个对她而言实在是岌岌可危的柜子,一摇一摆地走着。没上锁的抽屉失去重心,晃得厉害,跟着她的步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我赶忙跨步上前帮她支起柜子。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
“一个人抱着这么重的东西,你也真是胆子大啊。”
“我对自己的平衡感还是很有自信的。”
“就算你这么说,还是有组抽屉掉在你的脚边咯。”
“哎呀,还真是这样。”
短暂的相视之后,我们不禁笑出声来。柜子最后被慎重地摆在了储藏室的角落,而我们则一起坐在落了灰的沙发上。厚重的灰尘已经使沙发变了色,霉味和黄色的棉絮一起从靠垫里冒了出来。
“制作人他也真是失礼。居然好意思说时间空出来的话就去帮忙打理打理仓库这种话。把两位美女塞进这种盖了好几层灰的地方,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
“不也挺好嘛。制作人和美咲最近都忙得抽不开身,能给他们帮上忙才应该高兴吧。”
“歌织你啊,还真是温柔。不得不说真是抚慰到我受伤的心了,这下连我身上的负离子都要被驱散啰。”
”别来这套啦。“
我搭上她的手臂,用头抵着她的肩膀蹭来蹭去,她像是被我挠了痒痒似的笑了起来。笑声渐渐小了之后,她稍微压低了声音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而且……和莉绪一起就也一点也不累啦。反倒是乐在其中呢?”
“你呀,净说些什么开心的话。弄得我要是不努力一把反而就不像话了”
“那就努力一把,把剩下的活也一口气干完吧。”
“也是,赶紧把这边完事了,给他个惊喜。”
我拍了拍手,以作宣告自己马上就要开工了,她也学着我照做起来。看到面前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纸箱堆成的小山不见起伏,尽管我的干劲还没开始就消了一半,不过都已经和她说了那么多,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干下去吧。
我们各自都埋头干起活,一言不发。我整理起上了年头的文房器具。正当我把钢笔尖狠狠压上了书的内页,转头忙活着给圆珠笔分类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就挑起了话题。
“还真是让人有点想起那时候了。”
“那时候……?”
我把墨水已经硬化的圆珠笔扔进塑料袋里。
“就是之前,4Luxury的时候。我、风花、丽花,再加上你,四个人合宿时的事情。”
我手上的活停了下来,一股说不上来的钝痛在脑袋里扩散。四个人合宿,歌织,和风花,和丽花……和我。我们四个人,合宿。
她抱起一个大箱子走到我的旁边。箱子里响起了像是什么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咱们不是还一起打扫了丽花她家嘛,那次真是累坏了。”
“一起……打扫她的房间……”
“那会儿我们也费了不少力气才……莉绪?”
她悄悄看了过来。
“你还好吗?脸色这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
”啊啊,没事没事。就是走了个神而已。“
“是吗?没事就好。不过这回看来要比上次结束得更快。我们这对最年长的搭档就再加把劲把剩下的活一口气干完吧!”
“是,是啊。加把劲吧。”
她卷起袖子朝我笑了笑示意,又整理起那堆文具。是为什么呢,有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明明不该有什么反常的。
是啊,没什么反常的。
和我擦肩而过的那个女人身上涌来了刺鼻的香水味。我为了和那人保持距离钻进人群的缝隙里,一路逃到了墙角。
大厅里从没停下的嗡嗡声让人窒息,实在不想和谁对上视线的我只好紧盯起那盏橘色的吊灯。来这地方还是应该穿一件宽松点的晚礼服好些。
“原来你人在这里啊。真是让人好找———”
“风花。”
她从人群的阴影里探出头,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难看出来她现在热得很。我退了一步方便她挤过来,一股柔和的香气紧跟着她飘了过来。
“平时吃起饭来都抢着把菜夹进自己的碗里,今天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墙角里站着?。”
“没什么食欲。......而且这地方让我不大舒服。”
她有些困惑地歪着头看过来。
“怎么会不大舒服?难得是剧组的庆功会,不如说你要是不在场才是奇了怪吧。”
是啊。今天是「セレブレーション」的庆功宴。我是剧中四姐妹的长女,也就是主演。作为主演这地方确实是没什么奇怪的,本该是没什么奇怪的。但是......
但又是为什么,我会被这股阴沉的情绪掐住。每一次和那些相关人员打声招呼时,都几乎要被罪恶感呛得窒息。光是看到那些笑得很是开心的面孔脊背就已经疼得快要裂开。只是听上半句褒奖就已经站不住脚急着逃走。
我扫了一眼整个大堂,忍不住颤抖起来。我现在肯定是在干什么绝对不该干的事情。
“制作人!莉绪她在这里!”
我听到她的声音几乎要蹦起来,转身看去。看到他正提着满脸的笑意朝我们走来。太好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跟他说一声今天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家吧。但我连走都还没走出去就注意到了他身后还有另一个男人。
“太好了,找你找半天了。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就该站在人群最中央嘛。这位急着想要直接和你谈谈观影的感想,你也和他说两句吧。还记得吧,就是参与赞助的那位......!”
那个男人掏出了就像是什么便宜脸谱上印刷出的笑容,握起了我的手。那只手湿嗒嗒的。
“哎呀,这次的戏演得实在是太好了!是叫セレブレーション吗?虽然大家都各有各的可爱,但要我说还得是作为长女的你美得出类拔萃啊!尤其是穿起那件礼服的样子......”
(这个人也一样啊。)
我听着眼前男人的喋喋不休出了神。男人喷了香水,香水的气味很甜很甜,就像已经溶成浆液的砂糖一样臭不可闻。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倒进鼻子里的还有浓烈的汗臭。
那股气味就像是泥浆一样,在我的喉咙里缓缓沉了下去,然后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那东西复杂,沉重,深厚,昏暗,郁郁葱葱长成一片,轮廓也模糊不清,那是绞在一起的深绿色的向日葵藤散发出的气味。
“我就是因为这次的契机才有幸成了你的粉丝啊。你之前发行的曲子我也都听了个遍。上次的新曲「To...」可真是绝妙啊,你唱起歌来真是听多少遍都...”
我,唱了?
不对。
不是我。
那不是我的曲子。
“之前的另一首「水中キャンディ」也是......”
“......不对。”
“什么?”
没错,那不是我的。
“那是姐姐的歌。”
我对此心知肚明。
她到底投入了多少努力。为了让那首歌真正成为自己的东西,费了多大功夫,倾尽了多少心血,唱得有多卖力。她到底有多珍视那首曲子。
“姐姐......?莉绪原来还有姐姐吗。想必肯定也是一位大美女吧。有幸的话也请和我介绍一下......”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说、说错了吗?您这是怎么了!?”
我恶狠狠地盯着这个肮脏的男人。
“全都错了啊!那是木实姐的曲子啊!就连这场戏也不该是我啊!”
“莉绪!”
吓坏了的风花按住了我的肩膀。但我不会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因为。
“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啊!她拿到这个角色时有多开心,有多重视这场戏,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每天,每一天她都是最晚离开练习室的人,就因为自己是最年长的人挑起照顾别人的担子,自己一个人拼了命地努力,却从没露出过哪怕一次疲惫的表情,就连对我也没有啊!就是因为看到她的那个背影我才会......我才会!
“我已经受够装作不记得她了!就算你们已经全都忘了,我也绝对不会忘掉她!”
前天晚上还在说些丧气话第二天就又拾起精神笔直看向前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站出来支持我,给了我比任何人都要多的笑容,总是比我先一步地露出微笑来。
“就是因为这些我才会对那个人,对木实姐她......!”
“够了!”
从侧脸传来了耳光的触感,那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块冰冷的大理石。但下一秒我就意识到那只是我的错觉,只不过他愤怒的声音对我而言就像一记耳光。
“莉绪...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这种糊涂话你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但是......姐姐她!”
“回去......你给我回去!”
什么都没说,也已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有小小的水滴取代了声音,从嘴边滑落下去。
我一言不发地从大厅里冲了出去。
天已经暗了下去,我往那个地方一路走去。
除了还有她在的那个地方,我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脚步终于停下了,停在了那片已经踏上了无数次的土地。
那里还剩下的,只有还没挫骨扬灰的,死去的夏天的尸骸。
已经丢掉仰望天空的气力的它们垂下头去,原本鲜艳的颜色也尽数褪去。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具具的尸体。
夏天,已经从我的手里逃走了。带着她一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别闹了......我都叫你别闹了啊!”
我把那东西连根拔了起来。那东西没作什么抵抗,轻松地离开了土壤。我把那东西又砸到地上,原本生长在那里的无数的生命就全都消散了。
“把她还给我啊!把姐姐还给我!还给我啊!”
我拼命地把那个东西踩在脚底,跺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就算那个东西已经连原先的轮廓都没了,我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用鞋跟重重地砸了下去。
“为什么你们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啊!为什么要带走她啊!为什么让我连和她见都见不上一面啊!”
我扯出另一株那个东西,像是疯了一样甩了出去。拔出来,扯断,跺碎。但它们却任我摆布,连抵抗的声音都没有,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尸体,曾经是躯壳的东西现在碎了一地。
我再也感觉不到那里有一丝一毫生命的气息了,它们已经连那一天在我耳畔作祟的窃笑声都忘掉了。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座墓碑。
但我还是闯进了墓碑的深处,双手像鞭子一样抽打起它们的茎,恳求在它们的根部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搏,祈祷能从某个地方响起呼唤我的那个熟悉的声音。
“姐姐......求求你回来吧。我一个人真的已经不行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就......要是木实姐你不在的话......”
我终于停了下来,但那片新绿繁茂的田野已经不复存在了。原本是植物的东西现在就像是土堆出来的,还没等风吹过就塌了下去。
“快还给我啊......她总是拼命地努力,总是装作生了气,总是替别人操心,总是喜欢喝酒,总是那么温柔,比任何人都更适合那副无可奈何的笑容......就算她偶尔会和我闹别扭,偶尔也会捉弄我,她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我又跪在了地上,但这次已经没有人会再对我伸出手了。
“求求你了......把她还给我吧......把我最喜欢最喜欢的木实姐姐......”
我伸出双手,嘶哑地祈求着那个声音。然而,
没有人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