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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守良

我的父亲是在40年前的端午节当天离开我们的。父亲走后,我总想写点文字,可几次拿起笔又搁下了。最近,我翻阅了《红色江洲》《红色八桥》《广善芬芳》等书籍,一些革命老前辈在回忆文章中写到父亲关心和支持革命的事深深打动了我。回忆起父母生前讲述的点点滴滴,写下此文,以表达对慈父的敬仰与无尽的思念。

父亲出生于丹阳,抗战前随爷爷奶奶来到扬中八桥镇。17岁那年,他只身离开家乡前往浙江湖州学习厨艺。5年后,父亲学成回乡后与爷爷、奶奶一起在八桥集镇开了一家招牌为“张兴隆”的饭店。抗战爆发后,日寇大举进犯扬中,父亲耳闻目睹侵略者的暴行,义愤填膺,尤其对那帮倚仗日寇为非作歹的汉奸走狗更是深恶痛绝。

抗战期间,当地有位敌伪特工小头目倚仗其舅舅在县敌伪中担任要职的权势,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他还经常带一帮人来我家饭店吃喝,每次酒足饭饱后说一声记账便扬长而去。有一天中午,他再次来到饭店大吃大喝后又让我奶奶记账,我奶奶随便说了一句:“你账欠得太多了,今天能否多少付一点。”不想他听后勃然大怒,借着酒性掀翻了桌櫈大骂起来。早就看他不顺眼的父亲,这时冲上前揪住其衣领左右开弓,边打边说:“你倚仗你舅舅权势欺压百姓,可我不怕你!”这家伙挨了打后自知理亏,加之围观群众的指责,他捂着脸跌跌撞撞地逃出门外,边跑边嚷着:“你等着,过几天把颜色你看……”其实他只是摆摆狠劲而已,打这以后,他再也没敢踏进我家饭店门。事情传出后,周围百姓拍手称快,集镇的商家也称赞父亲正直果敢,为大家出了口气。

父亲虽是一位普通商人,但他深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尽其所能关心和支持抗日活动。1939年11月下旬,“江抗”与“挺纵”在八桥广善堂会师合编,八桥镇商会倡议捐款捐物支持抗日队伍,父亲积极响应,带头捐出一头大猪和3担米,同时还协助镇商会会长联络其他店主捐款捐物。当天上午,父亲和其他商户在商会会长的带领下用杠子抬的抬,用扁担挑的挑,用小车推的推,将宰杀好的肉猪和粮草送至八桥广善堂广场。部队首长很高兴,邀请大家一起参加了当天的会师合编大会。

战争年代,我家的饭店开在集镇的中心地段,对门是伪区公所,不远处是日军据点,敌伪人员常光顾饭店,当地抗日武装因此经常派人上门了解敌情。父亲利用与敌伪人员交往和送饭送菜到日军据点的机会打探情况,报告敌情。他在与抗日武装联络人员的交往中还十分注意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有一次,有位同志上门佯装吃饭,打探敌情,刚坐上桌,就来了几个伪军坐在他的对面。那同志吃饭时不小心将短枪红须子露在衣服外面,母亲上菜看到后大吃一惊,急忙告诉父亲,父亲急中生智走上前佯装结账收钱,趁敌人不备,伸手将其衣服扯下挡住了枪须,一场险情在父亲的沉着机智下化险为夷。

父亲曾多次配合新四军挺进纵队夜袭敌据点活动。原江苏省军区副司令员王详在《红色江洲》一书中撰文回忆,1942年,他调任挺纵三连任指导员,9月10日晚,当了解到百余名日伪军窜入八字桥抢粮的情报后,他带领战土沿思议港西岸,摸进街中心,敲开我家饭店的门,父亲立即将他们迎进屋,迅即关上门,将战士们隐藏在后院的地下室。王详急需抓个俘虏了解敌情,父亲跑出门外正巧碰到一位来催粮款的伪司务长,父亲与之寒喧一番后将其诱骗至家中,经王详审讯得知日军有18人、伪军有70余人。王详权衡再三后主动出击,向日伪军驻地投掷了几枚手榴弹。敌人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得不知所措,慌乱中急忙集合队伍向三茅方向撤退。挺纵三连这次行动保住了八桥地区的粮食安全。

1945年6月28日,在离集镇不远的公济桥发生了一场狙击日军的战斗。父亲从公济桥传来的枪声和八桥镇商会会长恽少卿口中了解到,战士们自清晨投入战斗至临近中午还没有吃上一口热汤热饭,他立即打烊停止营业,将未售出的包子、馍头、花卷装入箩同时招呼全家人帮忙又蒸了100多只包子、馍头,和本街烧饼店的姜氏兄弟一起用箩担挑送到部队指定的安全地带。打了半天仗的战土们吃到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烧饼,战斗情绪更加高涨,他们奋勇杀敌,日军丢下18具尸体狼狈逃窜。

父亲生前经常告诫我们,为人要正直,实事求是,讲真话,不说假话。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解放前,本镇一店员因无意中泄露一新四军战士身份而使其遭到被捕杀害,解放后的镇反运动中经人举报后被判刑入狱。数年后,其家人在一老干部的陪同下来到我家找到父亲,让他书写证明材料帮他们翻案,面对老干部和其家人百般劝说,父亲不为所动,他耐心解释说:“当时这位新四军从我店门口路过而被对门伪区公所人员抓捕杀害的事我知道,但是谁泄露了他的身份而使之慘遭不幸我确实不知情,做人要实事求是,不能瞪着眼睛说瞎话。”来人对父亲不肯作证虽然不高兴,甚至还带有怨气,但在父亲耐心的解释和劝说下也只好作罢。

2005年10月,我所在的八桥中学隆重举行60周年校庆。校庆筹委会特别邀请了当年创办这所学校的抗日民主政府县长施光前参加校庆盛典。我有幸接待了这位仰慕已久的革命老前辈。交谈中,当他得知家父的姓名时异常激动,他说:“我们还是亲戚,你姑母张美英过继给我父母,我与你姑母是干兄妹。”接着,他又赞扬我父亲说:“你父亲张世海虽不是我们队伍的人,但他在战争年代利用开饭店的便利为我们做了不少的工作,他是有功之人,是地地道道的红色商人。”这是一位久经战争考验的革命先辈对父亲的赞誉和褒奖,父亲地下有知,定当含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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