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新征程新伟业
你们在信中说,走进乡土中国深处,才深刻理解什么是实事求是、怎么去联系群众,青年人就要“自找苦吃”,说得很好。新时代中国青年就应该有这股精气神。党的二十大对建设农业强国作出部署,希望同学们志存高远、脚踏实地,把课堂学习和乡村实践紧密结合起来,厚植爱农情怀,练就兴农本领,在乡村振兴的大舞台上建功立业,为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贡献青春力量。
——2023年5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给中国农业大学科技小院的同学们回信时强调
(资料图片)
5月,在东北广袤的原野上,黑土地冰雪已消融,吉林省梨树县进入忙碌的春播时节。中国农业大学梨树科技小院学生、2020级博士研究生沙野分外忙碌,除了要为自己负责的10多亩试验田完成播种外,他和小院其他学生还要为当地300多亩农田提供技术示范和指导。
如今,像沙野这样驻扎在科技小院的中国农业大学研究生有200多人,他们的“校园”在云南、河北、内蒙古等地的农村,他们的课堂是农田、养殖场、种植园……脚踩土地背朝天,他们把汗水挥洒在田间地头,把论文书写在祖国大地上。
今年五四青年节前夕,包括沙野在内的12名科技小院学生代表向习近平总书记写信,获得习近平总书记的回信。信中,习近平总书记肯定他们“走进乡土中国深处”“青年人就要‘自找苦吃’”的实践,并强调新时代中国青年就应该有这股精气神。
从城市到乡村:在“自找苦吃”中尝出甜来
作为梨树科技小院第8批学生,从2017年至今,沙野已经在梨树县三棵树村度过了6年时光,累计驻村超过1200天。
和小院建立之初师兄师姐们“大土炕、扬沙地、柴火锅”的艰苦条件对比,今天,他对习近平总书记提到的“自找苦吃”有着更深的感悟。
“现在环境好了,哪怕在农村我们也能舒服地待着。但是在小院,我们会主动摆脱这种舒适,尽可能地想着怎么多做一点儿,多承担一些。”沙野说。
过去14年,中国农业大学在科技小院培养了581名硕士研究生,他们平均每人驻村超过200天,“吃在农村、住在农村、学在农村、服务在农村”,过着一种远离城市、充满泥土味的生活。
他们为什么“自找苦吃”?
采访中,面对这个问题,身在天南地北的小院学生有着近乎一样的回答:“在小院,我们能真正地帮到农民,服务到农业,哪怕很多时候我们的力量是那么有限。”
考入中国农业大学前,在本科阶段,古生村科技小院学生郝家璇在实验室常常待到凌晨三四点,忙碌辛苦之余,他却常常怀疑“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有用吗”。在学校实践基地,他看到,“实验站里的苹果又大又甜,但是在一墙之隔的果园里,农民的苹果还是长得一塌糊涂”。
大二那年,沙野在学校的讲座上,第一次了解到科技小院。在聆听小院故事时,沙野内心涌动,他形容那仿佛是“一个孩童第一次听说人类登上太空、漫步月球后,心中涌起的奇异的骄傲和召唤感”。传统的研究生生活立刻“黯然无光”,他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投入到那种“更真实、更有价值”的生活中。
如果说科技小院“扎根在农村、教在天地间”的培养方式是最初吸引小院学生的魅力所在,那么,吸引他们长久留下、不计付出的力量则来自他们服务的那片土地。
硕士生活结束后,沙野在中国农大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是回到校园,在更好的实验环境中实现成果的高产出,还是继续留在小院?当时,这个选择摆在沙野面前。
“对博士生而言,留在小院确实会影响科研产出,但是硕士3年,我越来越体会到,那些东西对于人的价值,尤其是长远的发展意义不大,而且在小院,我的科研搞得也并不差,只是没有那么多罢了,也够用。”沙野笑着说,在小院,自己的格局打开了不少,“论文什么的,那些东西还是太小。我相信,只要扎扎实实、脚踏实地在农村做科技创新和社会服务,一定会有更好的成果。”
如今,这个东北农村被沙野亲切地称为“第二故乡”。“这里的农民特别好学、热情,我在这里总有一种很强的成就感。”沙野说,这种“有用”“能干”“被需要”的感觉,让自己充满干劲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三年。
从被怀疑到融入:助力农民的日子越过越好
2018年,抱着“把所学应用到田间地头”的想法,中国农业大学研究生徐俊平来到内蒙古杭锦后旗科技小院,农民对第一次下田的他满是质疑:“我们都种了几十年地,你一个大学生娃娃能指导我们吗?”
来自农民的“怀疑关”,是小院学生融入村庄首先要跨过的一道关。
“既然农民不信任,那就撸起袖子干吧,用行动改变他们。”回过头看,徐俊平认为,这道关虽然看起来“可怕”,却也并不难。驻村不久,他就用一场和农户间的比赛闯过了这道关。
“农户一块地,我一块地,最后看谁种得好、产量高。”由于品种筛选得好、种植方法标准、病虫害防控技术先进,徐俊平所负责地块的玉米长势、产量都显著优于当地农户。“当时,农户走到地里一看,就问我,小徐啊,你种的是什么品种这么好,没想到你这个小后生可以啊。”徐俊平说。
杭锦后旗位于河套平原地区,有着丰富的光、热、水资源,但当地土壤盐渍化严重,农民也习惯使用大量肥料提高产量,大水大肥问题突出。
硕士期间,徐俊平和小院其他同学分别通过绿色品种筛选、配方肥研发、病虫害防控等单项技术,帮助当地种植耐密型、节能增产的新品种,提高了玉米产量。如今,继续在杭锦后旗小院攻读博士学位的徐俊平,正在以系统化的玉米高产高效技术集成设计作为自己的研究课题。“从单项技术到全套的综合技术,我希望把硕士成果再提升,更好支撑当地农业绿色发展转型。”徐俊平说。
白墙灰瓦的大理古生村,溪水环绕、植物葱郁,家家户户庭院整洁。
“这么美丽的村子,还需要我们帮着建设吗?我们能做些什么?”第一次来到古生村,农村长大的中国农业大学2021级硕士研究生王明阳既觉得惊讶,又有些沮丧。
“只有做了、下去了才能发现问题,一直在小院里面待着,是发现不了真问题的。”这是小院14年来的经验总结。因此,调研成了王明阳和小院其他同学做的第一件事。把全村每户人家都走访了一遍后,王明阳心里有底了:“在洱海保护政策下,当地农民不能再种大蒜等高值经济作物,村里的不少地也被流转出去,村民的收入来源少、收入低,对洱海生态保护的积极性还有待提高。”
为解决洱海保护和农民增收之间的矛盾,科技小院把目光聚焦在发展绿色高值的种植模式上。
引入新品种油菜薹、实行覆膜移栽技术……指着小院试验田和相邻普通农田里的油菜长势,中国农业大学2022级硕士研究生任衍齐自豪地说:“利用新的品种和种植技术,我们能在降低肥料使用的情况下将产量增加五成,产值增加3倍。”
感受着小院带来的变化,近年来,当地农民何利成、李香鱼等种田好手也重新种起了地,跟着中国农大师生做起了绿色种植。何利成说:“未来,我有信心跟着小院继续干,让洱海更清,旅游更旺,日子更好。”
从懵懂到被点亮:发现生命更多的可能和价值
为了掌握洱海污染情况,去年一年,流域面源污染防治是古生村科技小院师生最重要的一项工作。由于雨水的冲刷、裹挟会直接给洱海带来污染,下雨时是取样检测水质的最好时机。
一次深夜,王明阳穿着雨衣、带着工具去玉米田里的径流装置中取样,令她意外的是,一名戴着斗笠的农民也在田边忙碌着。询问后,王明阳才知道,他是担心本就有些积水的地里出现淤堵,便带着铁锹前来疏通。
“农业是一个相对更辛苦的行当,比如别人刮风下雨都是往屋里走,但为了农田和庄稼,农民却要逆行。”一年多时间里,在与农户的共同劳作中,王明阳体会到了农民“披蓑半夜耕”的艰辛,也在一次次农户培训和田间科普活动中,意识到了服务“三农”的青春价值,更从一名只会“纸上谈兵”的研究生,变成了科技小院的“多面手”。
古生村村“两委”班子成员平均年龄偏大,信息技术应用是短板,王明阳就兼任村主任助理,帮助村里进行信息收集、处理和上报等工作;村小学缺英语专业教师,王明阳和团队成员就走进课堂,为孩子们义务支教……在古生村,王明阳学会了骑三轮车,能一个人扛起一袋袋沉重的泥土,一年多,这位白皙的姑娘黑了不少,也结实了许多。
“来到小院后,我整个人改变很大。”郝家璇评价进入小院前的自己“内向,不善于沟通,对新鲜事物缺乏尝试欲望”。性格上的这种特点,使郝家璇在本科阶段能“泡”在实验室里。可来到村里,这马上对他开展工作造成不便。无论是入户调研、开展农民培训,还是进入农户家中完成课题研究,都要求他必须善于和当地村民沟通,获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挑战自己的舒适区并不容易。最开始,郝家璇给自己做心理工作,硬着头皮“逼”自己。“既然来了这儿,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必须学会和农户沟通、交流,才能让他们理解你的工作。”独当一面的经验多了,郝家璇发现,“当你自己真的做了,并且发现自己能做好的时候,其实就有信心了,以后再面对新的挑战,就能勇敢地应对。”
来到小院一年后,从没有竞选过学生干部、组织过活动的郝家璇,竞聘上了小院院长,还成为小院各项活动的积极组织者,不仅能下田插苗,还解锁了视频剪辑等新技能,成了小院又一个“多面手”。
“从懵懂无知到被点亮,在一次次与农民的接触当中,大家逐渐发现了自己的更多可能和价值,看到我们学的那些理论知识是有用的、是能帮助农民的,农民在进步,我们也在成长,逐渐就拥有了一种深厚的爱农情怀。”沙野说。
采访中,提起大学时选择农学专业的原因,小院学生提到的高频词是“糊里糊涂”“没有什么很明白的想法”。正如沙野所说的那样,爱农情怀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一定是在“把汗水滴到土里”的过程中生长出来的。
明年,王明阳和郝家璇都将迎来硕士毕业。对于未来,他们的选择都瞄向广袤的乡村。
“其实种地挺好的,自己包一块地春种秋收,没有老板的管辖,人的心里没那么累。”王明阳笑着和记者说,年轻的脸上闪着光。
把青春奉献给大地,把荣光增添于“三农”。在中国农大遍布全国24个省份91个县119个村的科技小院里,在这些新一代年轻人身上,闪耀着中国农业新的希望。(本报记者 梁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