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深海情

■茆 琳　董存金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马上就要换班了，我还得去再检查一遍机械情况。”何俊说着，拿起手电钻进了舱底。低头、蜷身、后蹬…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一个小小的光圈在漆黑的舱底来回打转。

暗涌推动着潜艇，轻摆轻摇。潜艇已融入这片静谧的深蓝中十几个昼夜，随时听令而动。

很快，检查结束了。何俊再钻出舱底，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油污：“这下能放心换班了。”

走进休息室，何俊爬上床铺拿出笔记本，写下自己的经验总结。笔尖落在纸上，思绪却牵着何俊忆起了初入深海的滋味。

那一年，他带着家人的期盼来到军营，怀揣着“早日出海”的梦想参加训练、考核、选拔……层层过关，终于有了走上深海战位的机会。

“爸，我通过考核了！我能出海了！”他的激动溢于言表。此刻，在何俊的心中，“潜航”这两个字是滚烫的，烫到他想要一个猛子扎进海水里降降温。

潜艇里见不到日月星辰、鱼跃鸥翔，也闻不到海水的海盐味，有的只是机械运转的噪声和昏暗舱室里浑浊的空气。水下战位，使命第一，这身深蓝也不只是制服，承载的也不单是一个人的理想。保家卫国、驰骋海疆，这份责任担当给水下的何俊插上了翅膀——突破自我，挑战即应战。

“海况马上变差了，小何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这天，班长丁永祥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

“没事的，我在抗眩晕训练中成绩可是优呢！”听到他轻松的话语，班长没有说话，笑着点了点头。十几分钟后，何俊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风雪裹挟的寒潮持续袭来，海面形成了十几米高的浪差，潜艇也随着涌浪不停波动。何俊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坐下左摇右摆，起身一步一软，脑袋越发重，胃里也是翻江倒海。

“太难受了……”何俊蜷缩在舱底角落，还是难以抵抗眩晕。

丁班长坐到他旁边，轻拍了两下何俊的肩膀，“小何，这样可不行，你得坚持住！”

“班长，我太难受了。”

“这是我们每个潜艇兵必经的第一关，风浪小谁都能扛得住，关键就看风浪大的时候，大浪淘沙，就看谁能扛到最后。咱们只有战胜得了风浪，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潜艇兵。”说着，丁班长扶着何俊来到休息室。班长用力掐着何俊的虎口帮他缓解眩晕。何俊躺在铺位上，听班长讲起了他从懵懂无知到战风斗浪、深海建功的点点滴滴。何俊知道，班长这是想安慰自己，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何俊的思绪沉浸在班长的故事里，他越听心里越踏实，慢慢睡着了。

没多久，何俊再一次在剧烈的摇晃中醒来。尖锐的疼痛不时从头顶传来，他难受地呕吐，胃里却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

这时，何俊隐隐看到班长端着一个碗，踉跄走来。何俊几次都想尝试坐起来，但奈何浑身无力。“别逞强，成长需要过程，慢慢来，但你必须记住，优秀的潜艇兵，不会被风浪打败。”班长越走越近，何俊这才发现班长端的是一碗热汤面，素白的面条上还点缀着几颗葱花。

“胃里早就吐空了吧，这会儿浪小点了，先把面吃了。”看着班长在晃动的舱室里小心翼翼端着面条的样子，何俊非常感动。

端过面来，何俊哭了。尽管当时没有一点食欲，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夹起面条塞进嘴里。

几口下肚，真缓过来一些。走出休息室，何俊这才发现潜艇里的其他战友都在战位上坚守着，有的战友还把自己绑在了战位上。这一刻，何俊身体里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他明白了越是这种时候，战位和责任越重要，不容缺席片刻。

何俊忍住眩晕带来的不适，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哪怕是再吐、再难受，也必须坚持。就这样，何俊渐渐克服了身体的痛苦。迎风斗浪，是每名潜艇兵特殊的“成人礼”。潜艇隐匿在深海待命制敌，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身为潜艇兵，如果连风浪都战胜不了，又何谈完成任务呢？

梦想，总会在拼搏中悄然靠近。艰难的首航经历，那些无法言表的情感都融化在一碗面里，给了何俊战风斗浪的力量。就是那一次出航训练，何俊在航程中后期坚守住了战位，完成了上百次操作。归航后的总结会上，何俊还被评为“战位标兵”。

“这份深海的成人礼也算是度过了吧？”表彰会上接过奖牌，何俊热泪盈眶——这一次是激动的泪。

“嘟……”一阵警报声把何俊从回忆中强拉回现实，他合上笔记本，再次向战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