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特有的阴沉,催生出人的无尽遐思,核酸的队伍蜿蜒着,蓝色,白色,不属于自然的人工色块在球场上移动着,一阵有气无力的风吹过,卷起了几片落叶。

每一片叶子,最终大抵也都免不了回归地面的命运罢,当凋零的命运不可避免的到来之时,你又想做些什么呢?

落叶(一)

叶会落,人会死,毫无疑问。

胰脏的第一幕便是樱良的葬礼,一个阴沉的雨天举行的葬礼。旁白向我们解释到这天气与女主的性格格格不入,也许这就是「我」,一个没有名字的同学,并不想出现的原因。

「知道秘密的同学」评价樱良,老是一直描述她愉快地这样那样可能是多此一举,因为她无论何时何地,不管做什么,都充满了积极正面的态度——就像九州明媚的夏日阳光一样。

人生也有点像一场列车旅行,沉浸在文学中的阴郁男主在无意中捡到了活泼开朗的同学山内樱良写下的「共病文库」,成为了她身患重病行将就木这一秘密唯一的共享者;又意外的被拉上「燕」号列车(剧中车身上有蓝色标记),一眨眼就到达了九州新干线的终点站博多。

由于一个美丽的误会,两人阴差阳错的入住了同一间豪华套房。在这个能够眺望着海湾与福冈市夜景的地方,朦胧的镜头展现出来一个安逸、温暖、远离尘嚣的应许之地。关掉灯后,远处的灯火与车亮流动着,却又悄无声息,柔软地毯与摇曳的壁灯营造出的温馨感,让死亡仿佛是一种遥不可及的东西。

可就是在这间房间内,矛盾第一次通过樱良提包中的大量医药器具直观地展现了出来。

“如果我说我对死亡很害怕,你会怎么办?”“……”

令人不安的沉默,吞咽矿泉水的声音,改为大冒险的决定,背对背却同床共枕的一夜,成熟清醒的无言。

同样是在密闭的房间内,同样是两人独处一室,同样是天地间只有朦胧一片,樱良从身后拥住了「我」,问到「我」会不会找她作女朋友,想不想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急促的呼吸、也许是流露出的真情、「我」的冲动反击、强作镇定的求饶、和着窗外雨声的,五味杂陈的泪:也许这就是小樱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但又不想以后难过,所以又期待,又自责,又感伤失落于自己不能一直陪着他,而复杂的泪水吧。

至少,她的出现照亮了他。

有一年在临安登天目山,七月流火之时,暑热还尚未完全退去,天空中悬挂的仍是夏日的湛蓝。天目山的层峦叠嶂间,阳光被枝繁叶茂的古木筛成无数个不规则的椭圆形,金色的光芒经过叶的过滤变成一道道绛紫色的光柱,落在乔木和灌木杂然交织成的屏障里,落在那阵阵虫鸣与潺潺溪水间。

忽然一只飞鸟掠过,带下一片绿叶。这青葱的绿叶,落地的速度如此缓慢,仿佛在控诉命运的不公,但无论如何挣扎,它还是落入了大地的怀中,只在水晶般透明的空气里,留下一丝扰动。

而所有看起来都不像马上就要死了的人,昨天都还活着。就当我们(观众)都认为即将迎来浪漫却凄美地在病床前告别的剧情时,作者给我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你要说此君毫无逻辑,可书中也确实三番五次的埋下了无差别杀人事件的伏笔,可这玻璃渣吃起来,总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味道。

如果之前是「生」的爱情带来的救赎,那么之后就是「死」所带来的救赎。村上春树写道,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放在这里在适合不过了。

和她相遇的那天,「我」的个性,日常和生死观都被改变了:「我」选择了拿起遗忘在沙发上的文库本,选择了打开,选择了和她说话,无数次,这样的选择。

从来没有人是小船。顺流还是逆流,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而人生就是由无数个这样的选择构成的,每一个人联系起来的羁绊,其实都是自己的选择,虽然没有真的吃掉胰脏,但他们的灵魂,早已融为一体。

而男主也恰巧和村上春树同名,很奇妙吧?

春树读完樱良的日记时,围绕着他的空灵琴声仿佛构造出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阶梯,那上面镌刻着一路走来的时光印记,流淌着爱与被爱的,阳光般的温暖。

落叶(二)

同样的琴声在另一个地方也构建出了相同的连接,言归正传,毕竟这还是个四谎的合集。

与在大啖烤肉的同时大谈“我不想火葬”相似的,另一位少女也对生死置之度外了,当众人在泳池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未来的时候,薰手里的烟花却渐渐熄灭了。

“要和我一起殉情吗?”薰向公生问到。也许这不仅仅是爱,而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向往。

她仿佛身着一袭镶嵌着满天繁星的华袍,无论是在闪耀的聚光灯下,还是在黛色的晚霞中,都熠熠生辉。春去春来,花谢花飞,流风回雪,光影变幻,但在这场天才的游戏里,薰总是最惊艳的存在,宛如一道照耀人生的光芒。琴瑟和鸣,余音绕梁,翩若惊鸿,生如夏花。彼此共鸣的灵魂伴侣,惊艳了少年时光的那个人,如同流星一般,闪耀、美好,但脆弱,易逝。

而在最后的时间里,她不想给公生留下痛苦的回忆,所以她当着毕生喜欢的人的面,撒谎说:我喜欢的是阿渡。

她用尽一切努力让公生克服心理阴影,重回舞台。

在生命最后时光,孤零零的呆在病房等待生命终结的薰其实应该很想看到公生的吧。可是她宁愿公生去练习,去演奏,最终在幻镜中的共演,也许就是两人相互的救赎吧。

就像在另一个春天,道旁树上覆满了一片片嫩叶,绿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向阳那一面的枝叶格外繁盛,散射出春的盎然。但在那绿的簇拥间,一株挂着些许枯叶的树显得尤为突兀。

空气最轻微的一阵流动,就让那些老叶不住的颤抖,那透明的纹路伴随着叶片的浮动而闪烁着明灭的辉光。前一个瞬间还被搂在苍劲而婆娑的树冠的柔和阴郁的怀抱中,下一刻就已经像入定的老僧般悄然落地。在这株树孕育的其他后代的注视中化作春泥。

死亡是肉体的终结,是灵魂的远行,叶生叶落、人歌人哭,乃是自然的终极循环,再耀眼的流星也逃不出燃尽在苍穹下的宿命。但无论生命的长短,他们都尽力地放出光芒。

道旁,满地的落叶随风飘散,一片、一片,不知飘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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