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不知道太宰怕黑。这件事还是在十八岁那年,夏日祭回家之后突然停电了,太宰在浴室里像个丢掉了布娃娃的小女孩在中也的怀里啜泣个不停时,中也才知道太宰怕黑。
难得有一天太宰不会吵着闹着要去自杀。
两个人换上了中也精心挑选的和服一起去到街上参与夏日祭的狂欢。
等到月色渐渐浓重起来,牌坊上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整条街灯火通明,天上的烟火闪烁着耀眼的火花。
夏日祭的烟火在忽明忽暗闪烁的时候,中也只觉得自己和服的袖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攥着。而那只手,就是太宰治的。
中也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另一只手拉着太宰走在黑乎乎的小路上,带着太宰上山。飞虫围成一团的在灯笼旁边绕来绕去,钻进灯里,让本来就微弱的烛火扑朔欲灭。每当灯笼快要熄灭时,中也就会察觉到自己拉着的那只手隐隐的渗出了细汗。等到走到中也之前预定的温泉旁边时,太宰整个手掌上都是被中也的手心捂暖的薄汗。
"喂?!太宰?你不脱衣服吗?"
中也拿出店家在温泉旁边的木箱里准备好的干净的毛巾递给太宰。一直对着山脚下灯光点点的小城发呆的太宰忽然回过神来,开始心不在焉的脱去衣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对于太宰这样奇奇怪怪的癖好,中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太宰几乎把整个人都泡在了温泉的水里,只露出鼻尖以上的部分,等到一口气吐完了,再微微抬头吸一口气继续吐着泡泡。按照店家的指示,中也点燃了温泉边上所有的蜡烛。一时间的温泉上被暖黄色的烛光映上了大半。烛火在山腰的微风里跳动,照着不远处低矮的灌木从似乎随时都会冲出来一只不知名的东西。太宰下意识的向一旁的中也靠了靠。鸢色的眸子有些黯淡。太宰闭上眼静静的靠在中也身上。一直到中也准备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太宰已经睡着了。
这种反常的现象也不是没出现过。一个月之前,两人在进行一次潜伏任务时不幸被识破,无奈之下中也用异能炸了对方总部的地下室。结果就在中也带着太宰躲在废墟后面进行反击的时候,太宰睡着了。睡的比任何时候都沉。平时太宰要是睡觉都是靠着药物助眠。哪怕是和中也做过之后,也要吃近常人一倍量的安眠药才能确保睡上四五个小时。
难得不是在战场上,中也就没好意思把太宰叫醒。只是小心翼翼的擦干太宰身上的水渍,给人穿好衣服,一步一步的抱回家。
十八岁的太宰已经比中也高了半个头。然而也只是骨头架子大,没有多少肉。在和服袖里晃荡的手臂看上去只要稍一用力就会被捏碎。体检时的体重也是勉勉强强的到了最低标准,还是在中也细心调养了四个月之后的成果。因此抱着太宰回家也是没费多大劲。
到家之后中也就把太宰安顿好,盖上被子打开空调,临走时还留了一盏亮着的床头灯。
中也在书桌前打开两人的电脑做上一次任务的总结报告。指尖敲击着键盘的哒哒声和墙上挂着的钟里秒针跳动的声音混在一起。
哒哒…咔哒…。像是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溅在脸上的褐色血液,瞳孔里倒映的影子,被黑色笼罩的城市。一个孩子手里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匕首,踉踉跄跄的走在横滨漆黑寒冷的街道上。突然那把匕首不受控制的刺入孩子的大腿。弱小的身子痉挛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在伤口处汩汩的涌出。孩子咬紧牙关把匕首拔出来扔的远远的,用所剩无几的衣物做了紧急包扎后艰难的起身捂住伤口一瘸一拐的走着,目光四处搜索着可以藏身的隐蔽角落。而扔下的匕首被一抹人影捡起。
"孩子…我的孩子……"
鸢色的眸子在孩童睁大的眼睛里颤抖,像是被按下暂停一样,孩子站在原地,如同坏了的玩具被强硬的拧动四肢向后转去。
夜色里的黑影由人形渐渐化为一滩模糊的血肉。手指,牙齿,碎骨,发丝…各种器官杂乱的覆盖在那团肉泥上面。孩子一步步的后退,那怪物就一步步的逼近。孩子的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滑倒了,是一节森白色的腿骨。那孩子吃了一惊,蹬腿想要逃离,于是刚刚愈合了一些的伤口被挣开,洇湿了衣物,滴答出血来。幼小的身子颤抖着,连滚带爬的踉跄起身,神经挥动逃离的信息。
"我的孩子…你不认得你的父亲了吗?…我是你亲爱的爸爸啊…咯咯咯…"
那怪物勉强的从碎肉堆里找出一副唇舌生硬的说着话,刺耳的笑声就像骨头和骨头的碰撞声,不受控的刺激着脆弱的神经,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孩子的大脑。
"父亲…爸爸…我好想您……"
孩子神色空洞的爬向那团肉泥,慢慢的钻进血淋淋的肉里,被吞食,被咀嚼…吱嘎吱嘎的声音透过耳膜传到昏昏沉沉的神经。
"爸爸…这是什么声音……"
孩子小声的问
"这是…你……被我咬碎的声音…咯咯咯…咯咯咯……"
……
"!!!"
太宰在那串阴冷的笑声里醒来。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起身时床板不悦的发出了"嘎吱"一声。
又是……这个梦……
穿上拖鞋,拿上换洗衣服就准备去浴室里冲个澡缓解一下的太宰难得的有些惊恐的神色挥之不去。这次的自然睡眠和上次在敌方的废墟里一样,都做了噩梦,都梦见的那团血肉。
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概念?…难到…真的是……
太宰不敢再去想到底是怎样。既然自己对亲生父亲都没有着记忆,那梦境更是遥不可及的虚幻假象。
花洒被从水管上拆下,浴缸里的水越积越多。米白色的灯光在水雾里被蒸腾的有些模糊,像是一个人,含糊不清的低语。
"你看见我了吗?咯咯咯咯咯咯……"
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太宰一个人在浴室里洗澡。在刚刚住进这套公寓时,太宰就以只要蛞蝓一个人写报告就好的借口让中也把一半的书房改成了浴室。于是每次洗澡都是两人在一起洗,极少会有太宰一个人洗澡的时候。
"狗狗就应该服侍主人的。"
这是太宰的理由。
而中也接受了。对于太宰,中也可谓是把刀子嘴豆腐心演绎到了极致。明明嘴上骂骂咧咧的说要杀了太宰。任务结束回家之后却是为了让太宰和自己上床乖顺的去做饭。
书房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差。虽然传过去的水声不大,若是仔细听也可以听见有人在洗澡。中也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写报告,下一秒,整套公寓里就只有两个电脑屏幕还亮着。
停电了。
这是两人的第一反应。
中也下意识的想到了太宰,摸黑找出柜子里的手机就去了卧室。
"太宰?!"
显然没有人在安静的睡觉。卧室里静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在骚动。
浴室里的太宰在停电之后像是受惊的兔子,把自己整个浸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外面漆黑的事物让一切都要将他吞噬。
在水里,中也的喊声微弱的传导进耳朵里。太宰想要用手机上的手电筒标记自己的位置,然而手机在洗澡时放在了洗漱台上。于是太宰从浴缸里撑起身子,用手去摸手机。有些发颤的手在冰冷的洗漱台上摸索,冷不丁的摸到一个滑腻腻的东西,太宰吓的脚下一滑,栽进了浴缸里,额角磕在了洗漱台上,痛感叫嚣着钻进大脑皮层。
"咯咯咯…咯咯咯……"
似乎又是那一串诡异的笑声。
"太宰!你没事吧?"
中也听见声响之后赶忙冲进浴室,一把抱起浴缸里的太宰,也不管自己身上单薄的睡衣是不是湿透了,低声的安慰着太宰。嗅觉告诉中也空气里有一丝不对劲的气味。腥甜腥甜的。等到手机上的微光照到太宰的脸上时,那半边苍白的脸已经满是鲜血。
"太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中也迅速的扯下身上还没完全湿透的睡衣给太宰包扎了额角的伤口,又清洗了脸上的血,把人往自己怀里搂的更紧了些
"父亲…不要…不要来找我…咯咯咯……"
太宰神志不清的呢喃着。冷冰冰的笑声就像上下的牙齿在一起打颤,碎裂的颅骨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中也惊恐的看着太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看着怀里的人由无神变得失神。在手机微弱的光下缩在中也怀里啜泣个不停。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所有的灯再次亮起,屋里又变得明亮起来,太宰才在中也好声好气的哄骗之下爬上床睡觉。
"人怕黑的反应"
这是那段时间之后中也的搜索栏里最常见的问题。
或者说,中也更不本不在乎人怕黑的反应是什么。他更在乎的是…太宰的父亲。自从遇见太宰的三年间,他从未听过太宰说过"父亲"这个词。原以为是太宰生来就是孤儿,但是从那晚看来,太宰闭口不提的父亲,或许对幼时的太宰并不友好,以至于太宰离家出走,自己去到了孤儿院,然后因为自杀未遂被赶出来之后,阴差阳错的和森欧外到了黑手党,然后成了自己的搭档。
这种有头有尾的逻辑推理似乎很有道理。
既然找到太宰的是森先生,那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于是在一次任务之后,趁着太宰不在黑手党的间隙里。中也找了森欧外,要求私下谈谈。
"BOSS,我想知道关于太宰的父亲…"
中也直接了当的指出了自己的目的。
"父亲?中也君应该知道,黑手党的孩子们没有父亲的吧?"
森欧外带着白手套的指尖玩弄着一把手术刀。
"那太宰,为什么会……"
"中也君,你应该明白,你所要做的,就是完成我托给你的任务以及照顾好太宰君。至于组织私人的恩怨情仇,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心思去顾忌。如果不能为我做事,那么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的人…中也君应该知道其下场吧……"
少年的瞳孔微微瑟缩了一下。
"会按照背叛的刑罚处理。"
"那么…今天晚上八点,我要看到M组织首领的脑袋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中也君~"
森欧外用指尖敲击着桌面,看着面前的少年。
"好的,BOSS…"
中也转身要走。
"带太宰君去看看医生,调养好身子,就会知道了。"
森欧外背对着中也的目光,淡淡的说。少年礼貌的行礼,走出了办公室。森欧外看着中也映在刀刃上的背影。
"太宰君,就交给你了,中也君。梦魇会告诉你们答案的…"
自从有了浴室的事情之后,太宰自然睡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自杀的频率也高了不少。每次任务结束之后,中也总要花上一个小时满横滨的找人。然后从各种奇怪的地方把太宰带回家。
在中也的照料下,太宰的情绪慢慢恢复了不少,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事没事的和中也拌嘴,直到那次和中也一起洗澡的时候。太宰又睡着了。
"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四个五个六个小朋友……"
太宰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过来,耳朵里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幼女的声音。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微弱的光亮从被风吹动的窗帘里透过来。太宰起身拉开窗帘,灰白的布幔扬起一层呛人的灰。好在窗外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不,还是有些异样的。直到太宰看见对面的街上……
"路地には答えがあり、路地には真実がある…"
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小孩,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站在对面的街道看着太宰。绷带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黑褐色的浸染了所有的衣物,对着太宰笑了笑,嘴角扯开了脸蛋上的嫩肉,暴露在阳光下的猩红的肌理,被腐蚀的发黑。孩子拿起匕首,刺向镶嵌着鸢眸的眼眶,诡异的笑着,而后转动手腕,挖出右眼的眼珠,用绷带缠绕上空洞的眼窝,把那颗还连着一些神经的眼球瘫在手心里,用刀子割开一个小口,用力一捏,玻璃体从指缝里溅出,圆鼓鼓的眼球也干瘪了下去。
太宰下意识的冲下楼去找那个小孩。
绷带,黑发,鸢眸……和太宰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所以他的右眼,是因为这样才缠上绷带的吗?被孤儿院赶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吗?森欧外是看上他的扭曲才把他带到黑手党的吗?
不知道…不知道……
似乎刚刚被挖出眼球的右眼在不满的刺痛,指尖想要探入眼眶,却摸到了一层湿润的绷带,用力按出一个凹陷…空的哦……看不见的地方,有声音在嘲弄。
匆匆忙忙的下楼,发现对方已经跑到了下一个街角。或许,答案就在这个孩子身上。太宰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追着那个孩子直到那个巷子口。
“路地には答えがあり、路地には真実がある…”
那个幼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断断续续的像是没电的儿童玩具。
“妈妈…有人追我……”
孩子从黑漆漆的巷子里拽出一位女人。淡蓝色的古典和服被孩子脏兮兮的小手捏出一处黑色的印记。
妈妈…妈妈……
孩子裂开的小嘴不停的唤着,这个看不清面貌的女性。直到那具羸弱的身子被拉出小巷。
那半张已经腐烂到露出森森白骨的脸颊,和同样空洞的右眼眶,死死的盯着太宰,像那个孩子一样,仅剩的半边脸颊也被因为微笑扬起的嘴角撕扯出模糊的血肉和食腐的蛆虫。
那是…他的母亲……吗?
真是可笑啊……
"母亲"弯下腰伸出同样腐烂不堪的指尖溺爱的抚摸着太宰的脸颊。触及的衣物沾染上黑褐色的腥臭血迹。
"乖,和妈妈回家…你父亲也在等着你呢…咯咯咯……"
又是那种令人作呕的笑声。
"父亲…母亲……"
太宰怔怔的揽上女人只有脊骨的腰肢,把头埋在那女子的颈处。刺鼻的恶臭冲击着敏感的嗅觉,精明的大脑昏昏沉沉,也如同腐肉一般的瘫软。
"乖孩子…让妈妈亲亲你…咯咯咯…咯咯咯……"
街道上所有的人都向着太宰走来。人们一拥而上。撕扯着到嘴的肥肉。
脖颈,手臂,小腿…每一寸肌肤都像被匕首刺入的疼痛。身体慢慢的软下来,肌肉和脏器被侵入体内的液体融成粘稠的物质,压在身上的唇舌舔舐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
到处都是直入骨髓的笑声。到处都是游荡的灵魂。
咯咯咯…咯咯咯……
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这难道不是我一直渴求的吗?
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滋味。不就是这样,感受生命被一点点的剥离出躯体吗?为什么我依旧不会选择接受呢?是无法接受这种方式吗?被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吸食干净然后横尸街头?真是可悲啊~太宰治~苦苦追寻的死亡触手可及却还是不愿接受吗?故作高清的人总是无病呻吟呢~
咯咯咯~咯咯咯~
像是在嘲笑他一样,诡异的笑声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清晰。
"!"
太宰猛的坐起,惊魂未定的直视着面前熟悉的家具,看上去中也已经上班了,家里空落落的,没有多少活气可言。微微发颤的指尖伸入被汗水浸湿不少的黑色发丝里,然后缓缓滑过脸颊,来到右眼的眼眶处,小心翼翼的往里探了探。眼球还在。太宰算是松了一口气,到衣柜里去拿衣服。
咯咯咯——
不知名的地方响起熟悉的声音。太宰下意识的抽出藏在衣柜里的手枪。他从未对一种事物如此的恐惧过。自从被带到黑手党,太宰一直都认为自己不会对外界的事物再有任何失态的举措。即使是第一次和中也,他也像个游刃有余的老手一样调侃着面红耳赤,恶语相向的中也。
但这次,太宰确确实实的慌了。惊恐,胆怯,失策……揉合在一起的神精紧张的看向这个本该充满温馨的卧室。因为某些原因,他和他的搭档在这里同床共枕了三年,此时却冷清的要命,而那个不知从何传来的声音也在这里悄然的清晰了起来。
"太宰?!"
"太宰你没事吧?!别吓我!"
"太宰?"
中也焦急的看着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的人两眼翻白,身子痉挛的攥着浴缸边沿直到手指的骨节泛白。惨白发黑的唇也因为呢喃呛了好几口水,就像是濒临死亡才会有的神情。
太宰在中也面前从未如此狼狈过。
半个小时以后,当意识重回大脑。笑声,母亲,孩子…都消失在浴室快要枯竭的水汽和那温热的臂弯里。太宰讨好的用湿漉漉的发丝蹭了蹭搭档的胸口,抬眸冲着人咧嘴笑了笑。脸颊没有被撕破,眼球还在眼眶里转动,一切终是归为现实。太宰淡淡的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中也的强烈要求下,太宰被拖去了医院。抽血,拍片子…所有可以做的项目全部报上了。太宰懒散的调侃蛞蝓到医院就像一个第一次去游乐园的小屁孩一样看见什么都想要。
检查一切顺利,除了睡眠不足和摄入的营养不均衡导致的身体机能和神经有些虚弱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有最后一个做核磁共振的项目。不知道为什么,当太宰躺在器械上时,突然听见了那个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
难道自己还是在做梦吗?难道中也也会变成那种怪物吗?还是说是周围的这些医护?
太宰的心跳不断的加速,数次的梦境让他的神经无时无刻的不在警惕着那个声音。指尖被嵌入的指甲刺的发疼,看着仪器缓缓启动……
"病人的脑干附近有一块囊肿,需要做手术切除。"
医生把单子递给中也。
"那可以保证手术一定成功吗?"
中也接过单子,看着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太宰,眼中的惶恐不言而喻。
"目前我们的技术还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先生想的话,我们可以把患者转移到别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只是…费用…如果先生您……"
蓝色的眸子灰暗的扔下单子,冷淡的打断了医生的话。
"如果可以让他接受全球最好的治疗,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倘若太宰可以像以前一样,哪怕是让他去鬼门关走一趟,又怎样?
于是在下午太宰就被转移到了一家更为专业的医院。
等到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太宰在麻药劲里浑浑噩噩的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刺进眼眶,扎进失去了生命的瞳孔。
"患者的囊肿对脑干造成了损伤,包括交感神经也有些异常…手术…算不上成功。患者的情况也比较特殊,在手术时主刀医生才发现囊肿似乎是从脑干上长出来的,医护人员几乎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所以您的…亲人最近可能会有一些生理和心理上的障碍,还希望您多多照顾一下。医护人员已经尽力了……"
主任示意中也去看看病床上躺着的人。后脑被沾着碘伏的纱布包裹着。太宰脸色苍白,胸口微微起伏,还活着。这是中也唯一能知道的信息。麻药还没过,人还在昏迷,如果明天还没有醒,那就可能再也醒不来了……这是主刀医生在交单子的时候小声叮嘱的。
脱下手套的指尖细细的摩挲过每一寸被绷带缠绕的肌肤,在胸口处打转,擦过干裂的唇瓣,一次次的描画着掌心的纹路。
"太宰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为你倾尽的心血。从你逃叛那一天开始,我就私下遣人去找你的下落……"
中也咬着太宰的耳廓,压抑的声音在胸腔里和心脏共鸣。
"我看到你和你的新搭档在一起和同我在一起一样默契的时候……"
指尖顺着锁骨摸索到喉结,因为焦急而炽热的掌心积了一层薄汗,覆住了脆弱的脖颈。
"我就想像现在这样,让你躺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任我掐断你的脊骨。"
耳尖已经被咬的红肿,苍白的脸颊因为窒息染上红晕,泛着青紫。心电图有一下没一下的颤动出生命体征薄弱的信号。直到胸口因为缺氧变得抽搐,中也才收回手,看着太宰脖颈上的红印逐渐变成淤青,看着毫无生气的心电图还在起伏。
太宰在第二天早上被送去了抢救室。
第二天晚上被推进了ICU。
第三天夜里,中也听见了那声颤颤巍巍的混蛋蛞蝓。
语言神经正常,交感神经受损,脑干轻微损伤,视神经受损,身体机能较弱…
第五天在太宰的强烈要求下,中也办理了出院手续。
"混蛋蛞蝓…我居然…没死……"
是啊…没有死呢~要是死了,那就不好玩了啊?
咯咯咯…咯咯咯……
晚秋的风吹的太宰打了个寒颤。黑色的发丝被吹散,同晚霞混为一淡。
检查身体用了一天。手术前住院三天,手术后住院五天。手术后的五天里,中也接到了三次病危通知,太宰进了三次抢救室。
突如其来的手术似乎让太宰忽略了那一个个可怕的梦,每天睁眼看见白净的天花板就问"我为什么没死"。
对啊…为什么呢?
床板缓缓升起,摇动手柄时,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吱吱作响。浓重的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的鼻腔激起胃里的恶心,神经在大脑里错乱的连接,拼凑成这个"世界"。太宰不敢再闭上眼睛去想做过的任何一个模糊的梦。
【未完待续】